夫宇宙洪荒，星汉垂象；江河浩荡，山岳钟灵。有旷世大儒陈寅恪者，诞于湘楚锦绣之地，毓乎诗礼簪缨之庭。总角诵经，双眸如电；弱冠负笈，胸次包瀛。学究天人，道贯寰宇；文腾紫电，思接混茫。其为学也，不徇流俗，不立崖岸；独抱孤怀，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以终始。呜呼！哲人其萎，山岳崩颓；遗响不绝，与天地而同寿。



溯其生平，若孤峰之峙霄。幼禀庭训，饱饫缥缃；壮游列邦，穷极坟典。举凡梵夹贝叶，希腊拉丁，波斯突厥，吐火罗文，莫不钩深致远，刮膜磨光。及归中土，执鞭清华，群彦辐辏，而公独拄天地之脊梁。或释敦煌残卷，或笺元白新篇；或考西夏秘文，或证隋唐旧制。每立一说，地动山摇；每成一文，日月经天。其治史也，洞幽烛微，照古今之代谢；其为诗也，寄慨遥深，见家国之沧桑。故能目盲而视愈明，足膑而行益远；口授而群贤环侍，心画而翰墨飘香。



至若九州板荡，八表烟尘。公栖迟西南，流离滇粤，藜羹不继，而弦诵犹闻；豺虎当道，而著述益勤。瞽目穷居，青灯如豆；精思炯炯，洞彻幽冥。于是《柳如是别传》成焉，托红粉以寄慨，借艳史以存真。泪浸松烟，血凝楮墨；字挟风霜，句含霹雳。悲夫！此岂寻常稗官之笔，实乃文化托命之书，士人精魂之铸也！



迨及晚岁，栖康乐之故园，望燕云之烽燧。红羊劫炽，焚尽缥缃；玄鹤声哀，惊残魂梦。而公兀坐南窗，形同槁木，唯以"文化所系，民族所托"自励。及至批孔诋圣之风起，公独奋臂疾呼："华夏文明，经百世之淬炼，造极于天水一朝。虽暂式微，终当重光！"声裂金石，气贯斗牛。未几，公竟赍志以殁，双眸永阖，而斯言赫赫，悬若北辰。



今我瞻拜，对溟渤之茫茫，慕公之巍巍。独立之精神，岂惟君子之操守，实为华夏文明之命脉；自由之思想，岂仅志士之襟怀，实系万古光明之薪传。魂兮归来！睹河山之再造，知文脉之未央。后有览者，抚公遗编，仰公风节，当识"天未丧文"之深衷，砺岁寒松柏之贞心。



乃作颂曰：



南海之湄，康园之隈，有柏森森，有兰菲菲。

根盘厚土，干耸层霄，风刀霜剑，志节愈巍。

仰止先哲，俯励后来，谨守心灯，永耀无晦：

独立精神，自由思想，与乾坤而并寿，随日月而齐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