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风初度太行,山巅最后一缕夏的余温被轻轻吻别,白露便以素衣仙子的姿态,携着滹沱河的水韵,在晨光熹微时降临人间。
推窗的刹那,太行的松风裹着清冽穿堂而过,发丝间游走的凉意恍若山灵絮语。草尖垂落的露珠,是昨夜银河坠入太行沟壑的星子,在晨光里流转着滹沱河的水光。每颗露水都盛着微缩的乾坤——有松涛在岩壁的余响,有稻浪在河滩的私语,更有光阴在太行褶皱里留下的鎏金印记。
这个节气总教人想起古籍里走出的仕女,将夏的团扇与秋的罗帕在滹沱水面轻轻相叠。不似春分时太行野杏的恣意,不类夏至日滹沱龙舟的喧腾,更非冬至岁寒的肃杀,它用青瓷般的质地,在二十四节气的长卷上钤下一枚水润的闲章。
远望山色已见端倪。枫栌正在准备将太行血脉燃成火炬,银杏也会再次把滹沱的夕照锻成金箔,层林尽染的锦绣会沿着河岸铺展,恍若仙人打翻调色盘。山涧清泉愈发澄明,叮咚声里藏着《高山流水》的琴谱,一路蜿蜒汇入滹沱的宫商角徵。
田野正在举行金色典礼。稻穗谦卑地弯成问号,叩谢太行墒情;高粱挺立如赤色戟阵,守卫滹沱沃土;玉米的金牙咬住秋风,笑声震落枝头白露。农人弓身如移动的标点,在大地书页间注解丰收——他们的皱纹里淌着滹沱河水,掌纹中刻着太行山径。
此刻的露水最宜酿思念。异乡游子窗前凝望的,何止是玉壶光转,更是太行老屋瓦上的霜痕,滹沱渡口摇曳的苇影。而故乡的纺车仍在转动,母亲将牵挂纺成透明的丝线,一头系着门前的白杨,一头系着远方的云帆。
《诗经》里的白露从滹沱上游漂来,打湿了太行石壁上的摩崖石刻。这个节气原是光阴的俳句,以二十四节气为笺,以太行为砚,以滹沱为墨。让我们拾取一枚沾露的枫叶,在它清晰的叶脉里,阅读天地写给大地的温柔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