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湾的牵挂
万文山(甘肃)
金秋的新疆,天蓝得澄澈,岳母心头盘桓许久的探亲念想,终于踩着风的脚印,落了地。
昌吉的歌舞晚餐在西域娜依展开,那是大生、凤霞递出的请柬;二姨夫和二姨妈的鱼头午宴是探亲的序幕,徐豹姐夫的诗朗诵和口琴曲耳侧回响;塔城的风干牛肉,裹着五姨五姨夫的惦念;奇台县城的宴会,学军、学斌和春玲、玲玲把热情摆满江布拉克厅的桌沿;大生小生稳稳的车轮,碾过岁月,碾开了通往故乡的序篇。
莫家湾,岳母老家的山坳坳里,几十户人家稀稀拉拉,把炊烟系在山间。麦收后的坡地,齐整得像熨过的锦缎,山坡上的树林,绿油油铺展开来,分不清是山入了画,还是画成了山。
山里人的待客,热得纯粹,浓得化不开。小生和芳芳提前抵达,镜头追着大舅宰羊的身影转动。
宰羊,是新疆最高的待客礼仪,对口里来的我们,藏着神秘和新鲜。“一只羊能吃两三天?”我问学斌的爱人玲玲,她笑着答:“五十亲人,一顿就能吃完。”
烤羊肉的香,裹着炊烟在院里弥漫,串串烤肉、盘盘手抓,是午餐不变的主旋律。52°的糜子酒,把酒香洒满山坳坳。温文儒雅的海峰姐夫,被小姨子们围着笑,那笑声撞击着山梁,传递无尽的喜悦!何家梁的葱茏山坡上,记录着小生和芳芳牵手的动人模样;晓娟、晓燕举起手机,情不自禁把倩影留在温暖的秋光里。
是烈酒醉人,还是亲情太暖?艳红、艳萍已经醉得手舞足蹈,欢乐不加掩饰,像山间的野花肆意绽放,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那是久别重逢的弦,在心头轻轻震颤!
岳母和她的姊妹、弟弟,从八十八岁到七十多岁,围着葡萄藤坐成圈,手紧紧拉着,过往的事儿顺着话头蔓延,从日头高悬,到夕阳吻着山尖,话儿像山间的溪流,流得缠绵。
涝坝梁、何家梁、赵家梁的夕阳藏在山的那一头时,学文老师、晓曙、大生小生和我们,坐在村头木栅栏,看干净的月亮爬上来,星星亮得能看透天,一颗一颗闪在深蓝色的绸缎上。
岳父是莫家湾的外乡人,当年凭着精湛手艺,牵起岳母的手,那段传奇爱情,在岁月里闪着暖光,成了山坳里最动人的诗篇。
清晨的红日,爬上山坡,我踩着晨光,登上何家梁的陡坡,想寻找涝坝梁山顶老槐树的轮廓。山两侧,绿树郁郁葱葱,收割后的麦田,一畦连着一畦,羊群点缀其间,把生机撒满山河。
新的一天,自然从热乎的羊肉粉汤和早酒开篇,三姨六姨的小院里,沙果子甜得像童年,西红柿、黄瓜带着原汁原味的鲜。当过村支书的小姨夫,听闻我曾从军二十多年满是羡慕,六姨的铁锅羊排、铁锅鸡肉焖饼,香飘四方,把心意煮得浓酽。
和大生走在乡间小路,看羊群自由自在漫步山野,忍不住感慨世事沧桑、人生聚散。
赵家的汉子,个个顶天立地,赵家的姑娘和媳妇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山坳里的家风,像山间的松柏,挺拔又温暖。
离开的时刻,岳母和她的姊妹们眼眶都泛了红,那湿润的目光里,是说不尽的眷恋,是血脉相连的牵挂,在心头轻轻缠绕,成了莫家湾的秋天最深情的注脚。有诗曰:
轻车碾过碎云影,故道蜿蜒入旧林。
篱角忽识童岁貌,柴门还候往时音。
一街絮语掺乡语,满鬓霜痕映月痕。
灶火重温黄米饮,瓷瓯盛取半生温。
(2025 年 9 月 7 日落笔新疆奇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