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的回忆
万文山(甘肃)
1988年的风,裹着春寒撞进记忆时,总带着点甜。那是婚姻与爱情萌芽的年份,像一颗裹着糖衣的种子,在料峭里悄悄破了土。
一月的武威,某训练基地的铁门吐出最后一缕寒气时,姐夫的大车已候在暗处。他说去朋友家吃顿便饭,我便跟着去了——那座二层小楼亮着暖黄的灯,院里的脚步声、厨房的烟火气,还有客厅里若有若无投向我的目光,像一张轻轻织就的网,让我慌了神。大肉白菜饺子的热气还没散尽,归途上姐夫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心湖:“看上哪家姑娘了?”我才惊觉,那两个身影在灯火里晃动的模样,早已悄悄落进眼底。原来,那是命运递来的第一封请柬,用慌张作了封面。
春雪来得铺天盖地时,我穿上了宝鸡裁的米灰色西装。布料还带着夏末的余温,与她身上那件红色羽绒服撞在一起,像冬与夏的私语。原来一见钟情不是传说,是她站在雪地里的那一刻,世界突然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跳在雪地上踩出的声响。
春节期间的定婚宴,像一场仓促的告别。红纸上的名字还没焐热,我已回到部队。此后二百多个日夜,没有手机叩响掌心,没有网络牵起视线,只有信笺在邮路上辗转,把思念写得越来越厚。字里行间的温度,成了分隔两地最暖的慰藉。
直到10月26日,红烛映着她的脸,那些纸上的惦念才终于有了形状。
转年暑夏,女儿的啼哭像一缕清风,吹开了新的篇章。我在军营的哨声里想她乳名“苗苗”的模样,她在武威的晨光里,被岳父母和妻妹妻弟的笑声包围。那些带娃的日子,一半是琐碎的辛劳,一半是满溢的欢喜,都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注脚。
时光走远了,可1988年的粉红色,总在回忆里发亮——是初见时的慌张,是雪地里的红羽绒服,是信笺上的墨迹,是新生的啼哭。它们串起的,是日子最本真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