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啼序·沈园怀陆公》稻云静
稽山镜秋澹沱,涨愁波万缕。
黯凝睇、残柳荒池,恍见当日游处。
碎萍皱、惊鸿照影,苔墙犹渍伤心句。
念黄縢酒冷,十年剑南羁旅。
瘴雨蛮烟,戍角铁骑,化冰河梦语。
夜窗下、孤烛裁诗,血痕沁透缣素。
纵千觞、难浇块垒,更谁识、青衫情绪。
剩沈园,寒碧年年,暗啼鹃鹭。
乌篷枕水,腊雪埋簪,越溪旧眉妩。
记那夕、酥手擎露,鬓丝吹麝,钿合分香,霎时风絮。
兰亭茧纸,梅市笛谱,都随蠹粉成今古。
但空斋、夜夜啼秋雨。
鲛绡半幅,斑斑尚凝红冰,泪尽雁云归否?
鉴湖月堕,禹穴潮回,荡碎魂几度。
漫重认、断肠烟树。
废苑苔深,败壁诗瘢,幽单谁抚?
星沉剑吼,霜浓笳咽,人间未许公老去。
付苍茫、一霎苹风举。
唯余万叶吟商,似说当年,此情最苦。
注释:会稽山倒映在秋水之中波光荡漾,却似涨起万缕愁波。
我黯然凝望——那残柳荒芜的池塘,恍惚又见到当年同游之地。
碎萍微皱,惊鸿照影的青苔墙上,仍浸染着当年题写的伤心诗句。
想起黄封酒早已冷却,我在剑南已有十年羁旅。
南方瘴雨蛮烟之地,戍边号角与铁骑铮鸣,都化作冰河入梦的碎片。
深夜窗下,就着孤烛裁诗作词,血泪痕深深浸透绢帛。
纵饮千杯烈酒,也难以浇灭胸中块垒,更有谁明白这青衫书生的愁绪?
只剩沈园里,年年寒碧的池水,暗中伴着鹃鹭悲啼。
乌篷船枕水而眠,腊月积雪掩埋发簪,忆起越溪边她旧日眉目如画。
记得那一夜——她纤手斟酒如擎清露,鬓发间吹来麝香,钿盒分赠留香,一切却霎时如风中飞絮飘散。
王羲之的兰亭茧纸,梅市的笛谱曲调,都随蠹虫化作粉尘湮没于古今。
唯有在空斋里,夜夜听秋雨凄鸣:那半幅鲛绡手帕上,斑斑泪痕仍凝结着如红冰的血泪,泪已流尽,鸿雁可曾捎信归来?
鉴湖明月西沉,禹穴潮声回荡,荡碎心魂几度。
徒然重新辨认那令人断肠的烟柳——废苑苔藓深积,残壁诗痕斑驳,幽独之心谁人抚慰?
星辰沉落宝剑怒吼,霜浓时笳声悲咽,人间不许您就此老去。
将这沧桑付与苍茫天地,倏忽间苹风乍起。
只剩万叶在秋风中吟唱,仿佛在诉说当年——这段情事最是苦痛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