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文人里,我偏爱苏轼。这偏爱无关仰望的崇拜,恰似心底生了根的亲近,淡而绵长,挥之不去。或许有人会问,是那“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寒鸦吗?是那“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行者吗?是那高唱“大江东去”的诗人吗?
我只知他经“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夜饮醒复醉,倚杖听江声。江风该是凉的,他笔下的字里却裹着暖劲。他躬耕东坡,夜点油灯,亲煮红烧肉,闲吟“日啖荔枝三百颗”,把苦涩岁月嚼出了甘甜。王国维说东坡似太白,神宗赞他“才与李白同,识比李白厚”,这份才情在逆境中更显韧性。
他的词总绕着明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温柔期许,让胡仔慨叹 “中秋词自东坡一出,余词尽废”;“明月夜,短松岗”藏着生死离别的深情,“一尊还酹江月”凝着壮志难酬的感慨。竹杖芒鞋,一袭蓑衣立风雨,他把官场风波、生活清贫都化作了 “何妨吟啸且徐行” 的从容。
苏子的意气,是“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的豁达。看他仰天大呼 “大江东去”,世间烦忧便随浪涛远去。他不是避世自守,而是在坎坷中保持乐观,于失意中坚守初心。这份穿越千年的力量,让困境中的人总能寻得希望。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起他,倒是因为想他才觉出几分寂寞。这寂寞来时,带着他词里的清风明月,带着他笔下的江声浪影。千载之下,那轮东坡月依旧皎洁,照见他的旷达与温柔,也让我在这念想里,轻轻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