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概》评注补遗01
推崇和评介一个词作者，其实应本以下原则，一是其作品风格特色和成就，一是其对后世的影响，一是对词学发展所起到的作用。 北宋初期的词家词作，除同叔永叔以外，可浓墨重彩一番但又不被后世若干评论家所重视的，那便是小山词。 晏几道，北宋著名词人。字叔原，号小山，抚州临川文港沙河（今属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人。晏殊第七子。 小山与其父晏殊合称“二晏”。性孤傲，中年家境中落。词风似父而造诣过之。工于言情，其小令语言清丽，感情深挚，尤负盛名。表达情感直率。多写爱情生活，是婉约派的重要作家。 小山就是那种特立独行的文人，宋哲宗元祐初，晏几道词名盛传于京师，苏轼曾请黄庭坚转致期望结识之意，但他回答说。“今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陆友《砚北杂志》上，引邵泽民说）辞气颇为倨傲。在这期间，他编辑自己的词集，黄庭坚为之作序。大观元年，权倾天下的奸相蔡京在重九、冬至日，几次派人请晏几道写词。晏几道无奈之下，写了两首《鹧鸪天》，“九日悲秋不到心，凤城歌管有新音”“晓日迎长岁岁同，太平箫鼓间歌钟”，竟然没有一句言及蔡京。一个绝佳的拍高官马屁以求升官的机会就这样流逝了。不识时务的晏几道终其一生，也仅做到通判这类小官。 在北宋词坛上，晏几道无疑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他的词作写相思离别，柔情婉转，大体没有离开酒边花间的路子。但是他的词与北宋婉约词相比较，又显得“别是一家”。他的词倾注了全部真纯的情感，并融入了昔盛今衰之感，于凄凉、伤感、孤独的词境中蕴涵着人性之美和身世之慨，从而给人以真善美的启迪。 小山词在词法上惨淡经营，既全面继承其父晏殊所承传的“花间”传统，又能越其畛域，独出机杼，遂在小令词的抒情技巧上穷极其变化，取得超越前人的成就。他在艺术上刻意求新求异，一是意境之异，他善于用简练的文字营造出一种新异的意境，意境深邃，词景洗练写情转折起伏，步步深化；二是意象之异，极为突出的如“梦”、“酒”和“泪”；三是人物之异，他笔下的人物皆鲜明、生动、丰满。 同时，小山词的风格还表现在“痴”上，一是纯情锐感的品性和痴情不移的特征，二是抒情的“向内转”与个人化，三是语言深婉细腻、情感曲折跌宕。 《小山词》的四个重要艺术特色：一是极尽阴柔之美。多用小令形式，意象轻柔微小，情感细腻真挚，造成了若真若幻的心理距离；二是“以诗入词”。小山词承继了诗歌“感物而作”与“抒写情性”的传统，化用前人诗句入词，大量使用对句、在词牌的选择上喜用体式整齐的词调、注重篇法结构、善于构思；三是以雅歌与俗乐入词，并调和两者矛盾，使词呈现出清壮顿挫、雅俗共赏的艺术风貌；四是表现手法多样别致，善于借助时间差来进行追忆，借助梦境，来抒写人生的伤感。 小山词，虽然题材涉及面狭窄，但是每首都称得上精炼独到，感情深挚。而他的词集也结合了柳永的俚俗与欧晏的雅贵，使得宋词这一题材步入了典雅秀丽内矜之境，可以说是对后来的词坛基调奠定了一定基础，或者说扭转了词体流俗的弊病之风。 小山于令词上造诣很高，《碧鸡漫志》对他的评价甚至到了独步花间之上的地步。陈匪石在《声执》中更是说：“至於北宋小令，近承五季。慢词蕃衍，其风始微。晏殊、欧阳修、张先，固雅负盛名，而砥柱中流，断非晏几道莫属”。当然这也绝非过誉，毕竟花间集中虽然艳态媚体极多。但论到用情深邃，用词深浑，用语沉练的作品还真少见。而郑骞在《成府谈词》中对小山词的评价可谓一语中的：“小山词伤感中见豪迈，凄凉中有温暖，与少游之凄厉幽远异趣，小山多写高堂华烛、酒阑人散之空虚，淮海则多写登山临水、栖迟零落之苦闷。二人性情家世环境遭遇不同，故词境亦异，其为自写伤心则一也。” 后世对小山词的评价，可谓很高：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晏氏父子仍步温、韦，晏几道精力尤胜。陈廷焯《词坛丛话》：北宋之晏叔原，南宋之刘改之，一以韵胜，一以气胜，别于清真、白石外，自成大家。冯熙《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淮海、小山，真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子晋欲以晏氏父子追配李氏父子，诚为知言。彼丹阳、归愚之相承，固琐琐不足数尔。吴世昌更是在他的《词林新话》：中直言，《小山词》比当时其它词集，令读者有出类拔萃之感。它的文体清丽宛转如转明珠于玉盘，而明白晓畅，使两宋作家无人能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