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唱原本是妙弹
——浅析弹词开篇《二十四节气》之“戏”
（发表于《文史杂志》2018.1期）
《文史杂志》2017年第4期发表吉林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吉林省民俗学会理事长施立学先生《二十四节气：牢笼天地演农耕》一文，对二十四节气所涉及的天文、物象、气候、农事等知识做了一番梳理与概括，较为全面地阐述了二十四节气与农耕文化的关系，读来颇有裨益。然该文所引《二十四节气与戏剧》，却出现了明显的硬伤。原文照抄：
《西园》梅放立春先，云镇霄光雨水连，惊蜇初交河跃鲤，春分蝴蝶梦花间，清明时放的本是《风筝误》，谷雨时在《西厢》好养蚕，《牡丹亭》立夏花零乱，《小簪》小满布庭前，隔溪芒种《渔家乐》，《义侠》同耕夏至田，《白罗衫》在小暑最得体，《望江亭》大暑时对风而眠，立秋后向日葵花放，处暑在《西楼》又听晚蝉，你看那《翡翠园》中白零露，秋分《折桂》月华天……立冬时畅饮在《麒麟阁》，《绣襦》时小雪正好咏诗篇，《幽阁》大雪红炉暖，冬至一到这《琵琶（记）》就懒得去弹，小寒高卧做个《邯郸梦》，一捧《雪飘空》又交大寒。
查上述文字，与网易博客2009.01.16“隐形的翅膀的日志”之《二十四节气与戏剧》基本一致，连标点与被省略部分也是相同的，只是“隐形的翅膀的日志”在“《西园》梅放”前多出了“（唱：）表的是”几个字，“《望江亭》大暑时对风而眼”句将“眠”误成了“眼”，“立秋后向日的葵花放”句多一“的”字，“处暑时在《西楼》又听晚蝉”句多一“时”字，如是而已。
我不知道施先生所引是直接来自这段博文还是与该博文所引出处相同，但这段文字不仅漏了几处剧名（不算被省略部分，前4句中，除首句外，其余三句皆漏，“立秋后向日葵花放”一句也漏），还错了几个剧名（《玉簪》误作《小簪》，《幽闺》误作《幽阁》，《一捧雪》误作《雪飘空》），某些文字也经不起推敲。由于施先生失察，也没对这部分被遗漏与弄错的戏剧名称加以订正。
《二十四节气与戏剧》这段唱词，为清代咸丰、同治年间的弹词艺人马如飞所作的数以百计的弹词开篇之一，原名为《二十四节气》，收在《南词小引》中。
马如飞（生卒年不详），本名时霏,字吉卿,一署沧海钓徒，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其父马春帆，原籍江苏丹阳，后迁苏州县,曾中秀才,由于偶然的原因从评弹票友下海为专业弹词艺人。马如飞幼习刑名，稍长充书吏。父死后，家境艰难，遂承父业，从表兄桂秋荣习艺。未及一年即演出于江浙一带，三年后与桂秋荣齐名而艺胜一筹。他根据当时读书人的吟诵声调，吸收民歌东乡调音乐，创造出节奏明快、朴实流畅的唱腔，世称“马调”，是苏州弹词与“俞调”（清嘉庆、道光时人俞秀山吸收江南民间音乐而丰富唱腔旋律形成的流派）齐名的基本唱调之一。
马如飞所作《二十四节气》，凡26句，句句含有戏剧名，可谓“戏”唱。兹摘录标注如下：
西园梅放立春先。（《西园记》：吴炳作。叙书生张继华在西园巧遇王玉真，一见钟情，但错认作王之表姊妹赵玉英。不久，赵病故，张悲痛欲绝，后又遇王，疑为赵之鬼魂。赵父欲将玉真嫁张，遭其拒绝，后误会解除，遂成婚。）
云镇霄光雨水连。（《霄光剑》：徐复祚作。写名将卫青出身低微，其异母弟郑跖心性险诈，以刻有卫青之名的霄光剑杀人，使卫身陷囹圄，幸得义仆铁勒奴相救。郑屡加陷害不成，而卫青、铁勒奴俱立军功封高官。）
惊蛰初交河跃鲤。（《跃鲤记》：陈罴斋作。写姜诗妻子庞三娘躬行妇道，婆婆不通情理，仅因一桩小事就逼子休媳，将其逐出家门。一日三娘偶遇儿子，母子交谈，又被婆婆撞见打了一顿。而三娘依然躬谨行孝，无怨无悔。）
春分蝴蝶梦花间。（《蝴蝶梦》：陈一球作。讲述庄子梦为蝴蝶，而由此感悟到“万物与我为一”，妻死，不悲反喜，为其妻仙去而歌舞庆祝，表达了庄子以一种顺应自然的态度来对待人世的超然豁达的精神境界。）
清明时放风筝好。（《风筝误》：李渔作。写书生韩世勋题诗风筝上，纨绔子弟戚施放风筝，风筝线断，为詹府二小姐淑娟拾得，由此引起一连串误会与巧合，生出韩、戚二人与詹府两位小姐两桩婚事的纠葛与对比。）
谷雨西厢宜养蚕。（《西厢记》：王实甫作。叙已故崔相国之女莺莺，与母亲郑氏扶柩回乡，途中遇阻，暂寓普救寺，与书上张珙相爱，在侍婢红娘的帮助下，与张生私会于西厢，其间虽变故迭生，但有情人终成眷属。）
牡丹立夏花零落。（《牡丹亭》：汤显祖作。写南安太守杜宝之女杜丽娘因伤春感梦，梦中和书生柳梦梅在牡丹亭畔幽会，遂一病不起；三年后其魂与柳再遇，经柳掘墓开棺起死回生。二人历重重阻碍而共咏《关雎》。）
玉簪小满布庭前。 （《玉簪记》：高濂作。叙靖康之乱中开封府丞之女陈娇莲随母逃难，流落金陵城外女贞观为尼，法名妙常，得识寄寓观内的青年书生潘必正，二人渐生情愫而私合，不顾礼教与佛法的束缚并结连理。）
隔溪芒种渔家乐。（《渔家乐》：朱佐朝作。写汉末清河王刘蒜为梁冀迫害出逃，与渔家女邬飞霞私订终生，后梁冀被邬飞霞刺杀，刘蒜终得回朝承继帝位。剧中还穿插了寒儒简人同、马瑶草夫妻与梁冀的矛盾与斗争。）
义侠同耘夏至田。（《义侠记》：沈璟作。取材于小说《水浒传》中武松故事，又对其作了一些改写。从景阳冈打虎开始，叙上梁山经过，至受招安结束，剧中还添加了武妻贾氏与其母访寻武松，路遇孙二娘等情节。）
小暑白罗衫着体。（《白罗衫》：刘方作。取材于《警世通言》之《苏知县罗衫再合》，叙兰溪知县苏云，偕妻上任途中为水寇徐能所劫，夫妻分离，其子为徐养大，为官后从老家人处得知原委，方报仇雪恨，阖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