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老家

   我的老家在萍乡市源南乡南溪村偏塘李家湾，得名于其南北两侧僻静的山冲口有几口大小不一的鱼塘，而村民又以李姓居多。整个村庄，枕山临水，风景秀雅。村前有一条发源于银凤岭的小河，河水甘甜清洌，游鱼唼喋，虾儿嬉戏，水草丰茂。它是我们的母亲河。李家湾的村民，无论是懵懂顽童，还是耄耋老者，都与它有肌肤之亲。村前不远处，原有一大土包，其上林木参天、杂草丛生，乱坟成堆，乌鸦成群。大跃进年代，村民开荒造田，被夷为平地，现已辟成大片农田，曰乌鸦垅。村后山峦重叠，草木薿薿，野花烂漫，幽竹森森，彷如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叟，默默地见证着咱村的变化和衰荣。

   老家的祖辈们上世纪二十年代修建了六间土坯房，七十年代父辈又在原来的老屋前建了四间砖瓦房。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它积存了我儿时的幼稚、天真和快乐，蕴藏着长辈们对我终生的关爱。

   老家的房子白砖紫瓦、翘垛凸檐。镂空的窗棂、古朴的门楣，房前屋后的满目苍翠，与阶上墙角的绿苔掩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秀丽的乡间风情画，常常在我的脑海浮现。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老家门前那几株颇有年岁的橙树，根深叶茂，四季常青。每到开花季节，乳白色的花儿在密密的绿叶丛中齐齐绽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引诱得蜜蜂飞来飞去。

   如今祖辈修建的那六间老屋早已退居二线——已无人居住，只做了杂物仓库。其光线暗淡又有些潮湿，且好几处因岁月风霜的剥蚀只剩断垣残壁，但丝毫没有减损我对她的思念，每次回到老家，我都要进去看看。

   推开老屋的大门，里面杂乱地堆放着纺车、水车、推子、磨盘、柴禾等物什，只有神龛还在原来的位置。看到这一切的一切，记忆的闸门便会倏地敞开，儿时的情景便会一幕幕映现在我的脑海——我仿佛听到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村间地头叫我吃饭的声音，也似乎看到我们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吃饭，母亲做的糙米饭、南瓜汤清香扑鼻的情景，又似乎听到了爷爷奶奶堂前灶背不停的唠叨和嘱咐声……

   流连于房前屋后，脑际继续放映着儿时的快乐情景剧——小伙伴约我玩耍的声音，屋边牛圈里老水牛哑……哑……的叫声，左邻右舍召唤各家畜禽回家的吆喝声，垂柳上的蝉鸣声，草丛里的蝈蝈声，似乎成了妙不可言的田园音乐在耳际萦绕；最快乐的是与小伙伴们在门前小河里嬉戏消暑、捕鱼解馋的一幕。而当年晒谷坪里驱蚊草点着时那呛人的烟火，则幻化成了如同现代华丽舞台上的曼妙音效。回忆中，我的眼泪已然悄然滑落，直觉得如今若被老屋里的蚊子咬上一口都是一种幸福。

   过去，老家的生活很原始，人们养鸡下蛋，养牛产奶，养猪吃肉，养狗看门。天气晴好的时候，你会看到女人们在门口绣鞋垫、织毛衣、补衣裳，老人们在房檐下晒太阳、下象棋，孩子们在小河边玩弹弓、捉鸣蝉；母鸡在草堆里觅食，牛羊在水渠边啃草……乡邻们的生活和大自然一样祥和、恬淡。老家大多数人很知足，他们的脸上经常绽着笑容，写着快乐。

   如今，老家的年轻人或外出打工，或回家创业，他们用自己挣的钱盖成了各式各样的漂亮小洋楼。他们闲时也打打麻将，逛逛县城，过着悠闲自在的新式农家生活。   

   老家的亲情深不可言，乡邻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声问候，都能让你倍感亲切。每次回老家，他们都会欣喜地招呼你：“回来啦！”然后是永不过时的问候：“身体好吧？”“怎么没把媳妇带来？”“孩子多大了，学习成绩不错吧？”……他们会用积满茶垢的杯子请你喝茶，用大果盘请你品尝自制的各色农家果品……每回老家一次，我便真真切切地领略一次血浓于水的真正含义。

   离开老家太久，所以老家的那些小孩们都不太熟悉了，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十足的陌生人，见面时往往有些拘谨；但通过他们父母的介绍之后，便一下子放松了：这个叫伯伯，那个叫爷爷，七嘴八舌不绝于耳。很快，我也就能融入到孩子们的童真世界里，与其共同嬉戏，其乐融融，这时，我也似乎回到了幸福快乐的孩提时代。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眨眼间，离开老家四十多年了。自81年远离故乡以来，回老家的机会就逐渐变少了，每每回去，要么是春节为老祖宗上坟，要么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要到场，总是来去匆匆。特别是近几年，随着父母亲的相继离世，回老家便越来越少了。但老家滋生润养过我的那块土地，犹如一方不容斥拒的磁场，深深地吸引着我。每次回到老家，吮吸着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似乎置身于天然氧吧之中，让人心旷神怡。霎时，县城的喧嚣早已抛之于脑后，一身轻松。一阵阵微风轻拂脸庞，像母亲的亲吻一样，格外温暖与亲切。

   如今，老家门前的小溪还在奏着悦耳的乐章，不舍昼夜。似乎在向远方的游子述说着老家一个个动听而又难忘的故事…… 

   啊，我永远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