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鸟听泉雾半开

——荀德麟先生《甲午夏日登盱眙第一山》赏读

射阳诱我看山来，听鸟听泉雾半开。

几缕篆香飘曲径，满坡佳木拥亭台。

嶙峋洞府风初起，缥缈仙人迹不埋。

安得花间一壶酒，更邀大圣洗尘埃。

盱眙第一山，本名南山，前临千里长淮，背倚九座秀峰，葱茏峻拔，集花木泉石之胜，隋唐以降，一直被推为淮山第一胜境，历代往来的骚人墨客都登临流连于此。如唐代的李太白、白乐天，宋代的苏、黄、米、蔡，元代的赵孟頫，等等。北宋大书画家、诗人米芾出京入淮时，乘兴吟道：“京洛风尘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间。莫论横霍撞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并大书“第一山”三个大字。从此，南山易名第一山。荀德麟先生的这首七律《甲午夏日登盱眙第一山》，是在诗词协会众诗友到第一山观览采风时写成的。

这首诗的起句就很别致。诗人不是先正面写山色水景，而是从射阳山人吴承恩在《西游记》中对第一山的精彩描绘起笔，道出“诱我看山来”的登山缘起。紧接着，一句“听鸟听泉雾半开”，在忽明忽暗、半开半合的云雾之中，听到禽鸟吟唱、泉水叮咚。此句不仅形象生动地写出了观山时的实景，而且赋予了朦胧空灵的丰富意象，更通过泉、鸟悦耳的声音，给人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诗意感受。我想，作者也许是受了曹雪芹先生对王熙凤初出场时描写的启发吧。鸟鸣和泉响，一上一下，一静一动，静中有动，动中有静，让读者与诗人一起感受大自然的脉搏在跳动。 

在曲径通幽的山路上行进，淡淡的“几缕篆香”飘然而至，挑逗着诗人的嗅觉，诗人的心境仿佛与充满道禅仙佛意蕴的山中景致融为一体了。“满坡佳木拥亭台”，则是对吴承恩笔下“若蓬瀛”的第一山景色的进一步丰满，青山绿树、佳木亭台相互相互烘染、彼此点缀，利用远近的对比，显示了山水的幽远和曲折，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绝佳联句。

    这种富有幽邃飘逸神秘色彩的静谧，又被进一步引向深入：“嶙峋洞府风初起”，这初起之风，是爽人肺腑的风，是带有仙气的风，那“几缕篆香”也许是从这嶙峋洞府中随风飘出的吧！这风，与明朝李先芳笔下“风起众山响”的风，有异曲同工之妙，与第一山历代道士在此修仙炼丹的记载结合起来，意境非同凡响。接下来顺势点出“缥缈仙人迹不埋”，轻灵地写出山里的仙佛遗踪，营造出第一山悠远、神秘、变幻莫测的境界。

    最后两句转向虚幻，联想丰富，耐人寻味。“安得花间一壶酒”将李太白诗句前缀二字，写得活脱轻盈，“更邀大圣洗尘埃”将《西游记》中的孙悟空融入景致之中，看似信手拈来，实乃匠心独运，不仅与开头起句响应，而且拔地而起，一下子升华了全诗的境界，凸显了诗人的“醉翁之意”：把孙大圣邀来对饮，为战魔斗怪、藐视权贵的孙大圣洗尘，这是何样姿态、何等境界、何种立场？都不言自明，寓于其中了。这种艺术的张力，非妙手回天的大手笔不能为。　　

    这首诗于诗情画意中，寄托了诗人的登陟之趣。全诗按听，闻，看，感、想的顺序井然展开，有景有因（嶙峋之景、传说之因）、有声有色（鸟泉之声、佳木之色）、有静有动（花间之静、风起之动）、有实有虚（看山对酒为实、邀请大圣为虚），朦胧与清晰，对立统一，相映成趣，构成了这首小诗空灵而迷离的格调。读者品味这首诗，会不知不觉中跟随着诗人徜徉于山光水色之中，仿佛在欣赏一幅立体而富于变化的“听鸟听泉雾半开”的风景画。同时，更感受到艺术的无穷魅力，令人屡读不厌，越品越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