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创新和意象描写创新

一种情和意可以用不同的意象来表现，一个鲜明的意象也可以表现不同的情和意。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就撷取宋朝三位词人词中妙句的意象，用来说成大事大学问者必经的三种境界，已经远离了在原词中表达的意，却让我们感觉到了新的妥帖。

1用宋·晏殊《蝶恋花》中“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喻：志存高远，勇于奋斗，路径不熟，迷离徜徉，不知目标之所在。

2用宋·柳永《凤栖梧》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喻：对自己的追求全力以赴，锲而不舍，代价再大也不后悔。

3用宋·辛弃疾《青玉案》中“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喻：孜孜以求，几经周折，在失败中逐渐成熟，遇到偶然的启迪便会灵光乍现，思路大开，最终获得成功。

当然，这是有意将诗词中的意象赋予新意。为方便理解、对照，录原词如下：

宋·晏殊《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凤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宋·柳永《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宋·辛弃疾《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峨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词中的意象都是表达对人的思念、盼望和等待。简单说：1是“望尽天涯路，不见天涯人”；2是“刻骨思念，人都瘦了，但永不后悔”；3是“千百遍寻不见她，啊！灯火阑珊处站着的不就是心上人吗！”。

有人说 “然遽以此意（王国维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欧”为原引有误所致）。我想，晏柳辛三公应该高兴才是，他们的佳句被王国维先生赋予了新意，又供我拿来写入《习诗今要》起到了说明意象多解的作用助后辈提高诗艺，善莫大焉！

因为读者会用自己的生活体验和认识取向去理解诗词中的意象，难免众说不一。如对唐·李商隐名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中的“夕阳”和“黄昏”两个意象，有的说是喻唐王朝日薄西山，但后人大多理解为人到晚年，也可能都不是作者当时的心情。再如宋·杨万里《小池》：

泉水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小荷的嫩尖冒出了水面，这是一个新的生命，将来会亭亭玉立。可刚出水面蜻蜓就落在它上头，是友好地亲近，还是轻蔑地嬉戏？理解不同解说就不同。有人说嫰绿的荷叶是美好的，小蜻蜓是可爱的；有人就说小荷叶是温柔的，小蜻蜓是浪漫的；偏要说小蜻蜓是高傲的，小荷叶是无奈的也无不可，反正“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意象是鲜明的，多解性是存在的。

意象具有多解性，创作者用意象描写为诗，要选择精当的意象表情达意，或创造新的意象。意象创新是永远的追求。《楚辞》里的美人、香草，唐诗中的猿啼、折柳是意象创新。“煮豆燃豆萁”是曹植的意象创新。苏轼的七绝《花影》就是意象创新的讽喻诗：

重重迭迭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

刚被太阳收拾去，却教明月送将来。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