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有根基 怀有抱负 诗有情感(初稿)
——兼述张恺帆诗的语言张力
张双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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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恺帆先生是诗人,更是一位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中国共产党的高级领导干部,所以,他的诗作满是家国情怀和气壮山河的风骨。恺老这种情怀、风骨,并非来自那种口号式或说教式的宣讲,而是凭其诗作语言的张力,激发了读者从外延义到内涵义深入探究潜在意味的审美兴趣,进而产生丰富的联想意义。所谓诗的语言张力,是指作为一个文本存在的诗作品,能在文本形式之外提供一个较大的空间,以增加诗的语象到意象及至整个意境的宽度和深度,任人解读理会。亦即通常所说的言外之意。恺老诗作语言的张力,可证之处很多,本文试从“根基、抱负、情感”三个方面,略述一点之得,聊表缅怀恺老、学习恺老诗作的一点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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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学有根基,“好偷云锦带诗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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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恺帆先生出生于素有“全国四大名城”之称的古邑无为,南巢人文的兴衰与传承,吴楚文化的碰撞与交汇,对世世代代无为人影响巨大。恺老家系当地小地主家庭,其父张锡光是个思想开明的旧知识分子,科举未中,在家半耕半读,藏书颇丰,对少年张恺帆影响深远。张恺帆7岁开蒙读家塾,9岁受教于吴凤楼先生。吴先生多才多艺,工书善画,十分赞赏少年张恺帆才气,指导张恺帆学诗习字,帮助张恺帆练就扎实童子功。少年张恺帆学诗作诗也愈加勤奋,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小诗人”。
张恺帆就读私塾时留存下来的诗作虽然不多,已看出根基不浅。如五绝《书院小憩》,诗曰:“竟日篷窗下,咿唔雒诵中。不知秋几许,但见海棠红。”全诗起承转合自然,诗言浅,寓意深,尽得老到之笔力,自是澹然之趣味。再如五律《水乡夏夜》,诗曰:“夏夜好乘凉,依村傍草塘。蛙声如鼓噪,萤火似磷光。父老谈今古,婆姑话短长。何来人哭泣,地主逼钱粮。”这首诗更是言浅意深,其起承转合别是一种形式,足见恺老少年便能娴熟驾驭格律,“小诗人”当之无愧。
这两首小诗之所以能够说明恺老学有根基,不仅仅因为格律严谨,笔力老到,更因为诗人以其朴实无华的语言,把自己的生活体验,真实无误且深刻有力地揭示出来。诗中诸如篷窗、海棠、草塘、蛙声、萤火、哭泣、乘凉,以及地主、钱粮、父老、婆姑、秋夏、日夜等普普通通语象,皆为生活真实写照。若以铁画制作相比喻,这些原本独立的语象,经过恺劳将其投入诗的熔炉冶炼,便产生一组组生动活泼的意象;再经过恺劳亲手一锤锤敲打和拼接,从而表达出一种意想不到的意境。
意想不到到什么程度,换言之,诗之文本语言把读者带到什么样的诗之审美意境,这就是语言张力所呈现的言外之意问题。上述五绝中的秋是“几许”,海棠开得怎样,就看读者对该诗张力的把握了。同样如此,上述五律中的地主把穷人“逼”得怎样,正在纳凉的村邻见此状况又有如何反应,也是要看读者对该诗张力的把握。而这些话题的进一步展开,则属于对诗作的赏析,本文恕不详加陈述。
“欲驾清风朝上阙,好偷云锦带诗裁。”这是恺老三十年代狱中所写《遐想》诗的两句,借用此处也可说明这样一种事实,大凡优秀诗人都是渊源有自。恺老家学渊源深厚,蒙师开导得宜,少年时期便筑有深厚根基,所以志节旷达,诗格率真清新,极富张力。与其诗词相互映衬的还有书法,也是因为学有根基,其书法作品也很有张力,锋芒凌厉,棱角分明,劲力四溢,自成一家,深得毛泽东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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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怀有抱负,“壮士身亡志未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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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恺帆少有远大抱负,年仅20岁便加入中国共产党,那时正值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后白色恐怖的1928年。加入党组织不久,张恺帆回到家乡无为从事秘密革命活动,并于1930冬天参与组织六洲暴动,坚持武装斗争达10个月之久。因遭到国民党当局通缉,张恺帆不得不告别父母,流亡他乡。据恺老说:“行前,父母依依不舍,倚门盼望。”于是,他就写了一首道别诗,诗题《别故乡》,诗曰:“离家哪得不依依,公义当前不我私。寄语双亲休倚望,红旗报到是归期。”
红旗一词,作为革命的象征,被恺老多次用在诗词作品里,以抒发自己的远大抱负和浪漫情怀。如《拟往苏区途中》句:“明日南天千里外,满怀希望见红旗。”这里的“红旗”,同“寄语双亲休倚望,红旗报到是归期”的“红旗”,是一样的用法,都写在奔赴新的战场之前,都是对革命胜利之日的展望。再如三十年代的《祈雨山感赋》和四十年代的《南渡首战告捷》所写红旗,分别以黑、白两种色彩相对应,形成视觉上的强烈对比,使得相互对立的色彩融合诗的意象中,大大加强了诗的语言感染力,也大大鼓舞了人们将革命进行到底的信心。
作为从战火中走过来的革命前辈,“抱负”一词,不仅仅蕴涵着前赴后继,更意味着舍生忘死。所以,在恺老诗作里既有“红旗”犹有“血”,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情怀,令人感佩不已。即便身陷囹圄,面对死亡,仍然抱负如初,其诗字字见血,句句戳心。
“记数流光入暮春,铁窗风雨失清明。天涯多少无名冢,血与春潮一样深。”这是恺老《狱中随感》写清明的一首。由于狱中与外界隔绝,无法准确知道日期,只有靠“记数”来推算,当时也许快到清明节了,也许已经过去了。确切日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诗人的情感已经触发,想到了狱外。据恺老自注所言,他想到了“蒋介石叛变革命以后,残酷屠杀志士仁人,杀人如麻,血流成河”。无比愤慨中,他促笔成诗。诗中,与“血”相提并论的是“春潮”,并作为全诗结句,至此,全诗产生出一股巨大的膨胀力即张力,其感染力也就非同一般。
再如一首脍炙人口的、曾被人误认为是烈士佚名之作的《龙华悼念死难烈士》,诗曰:“龙华千古仰高风,壮士身亡志未穷。墙外桃花墙里血,一般鲜艳一般红。”恺老写作该诗时也被关在龙华监狱,为纪念柔石等烈士遇害三周年,他直面血淋淋高墙,将笔下的“血”与想望的“桃花”相提并论,一在墙里,一在墙外,一样的鲜艳,一样的红。于是,诗中各种语象被赋予一种特定的色彩、特定的氛围、特定的意义,形成一组特别的意象,给人一种特别的震撼力。读了这首诗,仿佛看到,诗人紧握如椽之笔,饱蘸烈士鲜红的血一挥而就!此时谁还会想到,这首悼念诗原来是用铅笔写在龙华监狱墙上的。读了这首诗,仿佛看到,诗人也为自己随时可能的死去,已经准备好了,包括这首赴死如归就义诗!难怪解放后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