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余观南国春色，若美人解佩，明丽易见；北地春容，似高士抚琴，幽微难寻。今以燕山暮景，摹写殊方节气，沙雪交辉处，自存一段孤清。
    若夫玄冰初泮，宿霭未收。寒云结阵于碣石之阿，朔气屯兵于蓟门之陬。风似钝刀刮残雪，日如冷烛照荒丘。榆荚空抛买春钱，难赎东君片刻留。时有孤鸿唳天，疑衔江南花信；偶见羸马啮草，翻带塞上沙愁。此北地春迟之象也，虽无夭桃秾李，别有峭拔清遒。
    至若边城三月，蜃气千重。黄埃倏起迷古道，白日骤匿恍宵烽。沙砾击窗若羯鼓，尘霾障目类折冲。然细察断垣之隙，已有草芽破甲；侧耳枯枿之杪，渐闻莺舌试锋。野杏含丹，怯怯欲燃苍褐；山梨蓄素，迟迟待染空濛。纵风伯肆虐，难阻青痕潜踪。此北地春深之态也，于暴烈中见隐忍，在混沌内存玲珑。
    及其雨师偶顾，万象新裁。泥融而石燕出，土膏而蛰户开。冰河崩玉声传百里，云岭叠翠色涌九垓。白草旋生翡翠色，青杨乍佩璎珞钗。然寒暖相搏，晨见梨花堆雪，暮观沙暴成灾。朝著绨袍午挥纨扇，昨踏坚冰今履莓苔。游子凭栏，讶节候之错乱；田父荷锄，叹墒情之难猜。此北地春暮之变也，聚造化无常之趣，涵阴阳相济之怀。
    观夫阴山以南，瀚海之北。春如猛士酲醉，跌宕而歌；又似羯胡旋舞，倏忽其色。沙雪可为霓裳，风雷堪作琴瑟。纵无二十四番花信，自有万千气象魂魄。是以青衫客怅惘于灞桥，总在江南烟雨；玄甲士伫立于蓟垛，独钟塞上风沙。盖柔媚易老，劲气长存，此天地文章之奇，正待铁板铜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