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传统诗词的创作,正在走向普及。因而如何提高创作水平的问题也就随之凸显出来。针对初涉传统诗词创作容易出现的问题,我就自己创作和编辑诗词书刊的感悟,参考古今诗词创作理论,与各位诗友进行交流和探讨。在这里,我想着重谈谈四个问题。即:传统诗词的立意和意境、逻辑和结构、切题和犯题、诗眼和警句问题。
一、立意和意境
(一)立意
1.什么是立意立意是一首诗(包括词、曲等,下同)的根本。它直接关系到诗的选材和布局,乃至诗的深度。立意不好,就写不出好诗。立意是写诗的第一步。立意要是非分明、独辟蹊径、入木三分、言简意赅。是非分明就是要歌颂或抨击不含糊;独辟蹊径就是要有独特的思维;入木三分就是内容要深刻;言简意赅就是语言要简洁,意思要完整。例如《西江月·庆祝中共建党90周年》:锤碎千年旧制,镰开百代辉煌。红霞一抹破天荒,万里神州灿亮。九秩征程漫漫,三江喜气洋洋。船游玉宇载初阳,更驾东风浩荡。我觉得在构思这首词的创作时,必须处理好几个问题:首先是要怎样用有限的50个字来歌颂中国共产党成立90年来的丰功伟绩;其次是要怎样才能不落俗套,避免陈词滥调;三是怎样避免罗列90年来的历史事件;四是要符合中国共产党发展历程;五是要突出时代特色。我想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满意的结果。一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了党旗的颜色,于是有了“红霞一抹”;想到了党徽,于是有了“锤碎”“镰开”;进而联想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因此“神州灿亮”。这样就写出了上阕。下阕怎样写呢?我想,是共产党领导使中国强大了起来,想到了航天事业的崛起。借喻共产党将领导中国人民实现民族伟大复兴,并且万里长征才起步。所以下阕写“船游玉宇载初阳,更驾东风浩荡”。“初阳”和“更驾”即是对这样的立意的表达。
2.怎样立意立意要从多角度多层次去构思,根据你所要表达的意思去对材料进行取舍,借物抒情,感时抒怀。例如:
鹅卵石特点主要有三点:
(1)很圆滑,没有棱角:正如那些没有骨气、油头滑脑、投机钻营的人。
(2)受到水的长时间冲击,还能继续受冲击:正如那些饱经打击而追求不改的人。
(3)其坚硬的质地没有改变:正如有骨气而坚强不屈的人。(参考《我对“诗言志”的理解》)
蜡烛特点主要有五点:
(1) 发光发热:光明、温暖,燃尽自己,无私奉献。正如教师,这一寓意被普遍采用。
(2)烛体倾斜,但火焰仍然向上。好像那些无论身处境地如何,都始终积极向上的人。
(3)人少不能吹灭,人多才能吹灭。揭示了团结就是力量的真谛。
(4)燃烧时冒出黑烟,对环境造成污染。这是一种新的理念。
(5)如果用名贵的丝绸来做蜡烛的芯的话,这根蜡烛却无法点燃。说明了名贵的并不一定处处有用。其实任何人都有闪光点,只要找准位置,就一定能发光发热。很有哲理性。
以上两种物体,由于我们的观察点不一样,分别得出其多项特性。我们可根据立意去选择其中的某一项,借以抒情。
(二)意境意境是指文艺作品或自然景物中所表现出来的情调和境界,是指抒情性作品中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活跃着生命律动的韵味无穷的诗意空间。明朱承爵《存馀堂诗话》:“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清俞樾《春在堂上随笔》卷二:“云栖修篁夹道,意境殊胜。”概言之,意境即“文艺作品借助形象传达出的意蕴和境界。”做诗要讲究意境,没有意境不能算是诗。即便是叙事诗也有意境。意境的构成是以空间境象为基础的。诗人用形象的语言来表达胸中之意。将对山水的情感写于笔端,让人欣赏其作品的丰富内涵。
例如,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这首诗中有黄鹤楼、烟花、孤帆、长江等意象。这些意象组成了一幅融情于境的画面。诗中没有直抒对友人依依不舍的眷念,而是通过孤帆消失、江水长流和久立江边若有所失的诗人形象,表达了送别友人的深情挚意。字面上句句写景,实际上句句都在抒情。可谓一切景语皆情语。我试照着诗的原意把这首诗改一改,它的效果就大不一样了:故人三月下扬州,我立江边独自愁。遥看友船江上去,相思从此种心头。这么一改,同样可以表达朋友之间的惜别之情。但是,缺乏意象的烘托,缺乏读者想象的空间,过于直白,诗意大打折扣。
又如我的五律《乙丑春游沙滩》:春涌乐安江,菜花畎亩黄。烟催柳绿岸,日助杏红冈。水上行舟唱,洲头惊鹭藏。莘莘寻访客,一路醉癫狂。全诗没有写沙滩如何之美,但诗中有菜花、畎亩、柳、岸、日、杏、冈、水上、行舟、洲头、惊鹭等意象组合在一起,一幅美丽动人的画卷就自然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了。因而“寻访客”不禁“醉癫狂”。
再如我的五排《云乐村》:岭上彤云乐,杉王着盛装。古楠争日月,碧浪映烟篁。露润柳丝嫩,风熏竹笋香。叽叽春燕舞,汩汩玉泉忙。绿染池中水,青涂圃内秧。晴晖描彩卷,胜处泛新章。这首诗中的意象也多:彤云、杉王、古楠、日月、碧浪、烟篁、柳丝、竹笋、春燕、玉泉、池中水、圃内秧、晴晖等等。诗中没有出现“美丽”“富饶”这样的字眼,但正是在这些意象中透出了云乐村的美丽富饶。
综上所述,意境是诗人主观情思与客观景物相交融,而创造出来的浑然一体的艺术境界。诗的创作离不开意象,意象的选择是写诗的第一步,写诗的基础。组合意象,创造出“意与境谐”的艺术境界。这才是目的。
二、逻辑和结构
(一)逻辑诗作为“艺术语言”,它与日常生活相伴相生,不断交集,却各自独立。
诗的逻辑不同于生活的逻辑,“艺术语言”有别于“生活语言”。诗句并不是观念和情感的镜像式映射。语言、词、诗,有其自身的和谐与因缘。他们必须在自己的系统之内共生、和谐(相斥或相吸)、完整。并不是观念和情感的“文字等价符号”,像搭积木一般在语言层面重组,再现一个观念或情感的“倒影”。在这简单的“反映—同构”关系中,语言为理性结构的建筑材料,而非“生命”的自然延伸。而诗的逻辑、艺术语言又非常依赖于日常生活、日常语言及其因果逻辑。诗,作为艺术化的语言,对日常生活(语言、逻辑)只是一个离心运动,不能逃逸于日常生活的“引力半径”之外。如果越过了生活的“引力半径”,就不是语言了。艺术语言,就像拴在日常语言这根“桩”上的风筝,不管飞翔得多高多远,总有一根似有若无的丝线将它与“日常”的行为和言说相连。但是,美感却存在于“风筝”的高飞与日常语言这个“桩”的牵引张力之间。诗不是生活,但它一定是生活绽放的精彩时刻。没有生活,就没有诗。如果把生活比喻为从波谷到波峰的整个过程,那么诗歌正是浪花闪耀的瞬间,而不是波浪的整个过程。诗并不是生活的镜像,不是复制和反映生活的过程,它只参与到生活中的少数闪耀时刻。所以说诗歌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从逻辑上讲,每首诗的句子之间都有内在的必然联系。不因语言的跳跃、节奏的跌宕、时空的跨越而影响其内在联系。
例如我的五绝《中秋思台胞》:更深望月寒,独酌饮星残。梦逝滔滔水,相思又一年。诗中“望月”“独酌”“梦逝”“相思”等动作,看起来并不连贯。但其中就有一根线串起来。这根线就是对台湾同胞的思念。又如我的七绝《谒国学图库》(有人将敦煌壁画誉为“国学图库”):敦煌久慕始来瞻,壁画千年梵韵残。历尽沧桑兵祸乱,莫高石窟拥奇观。诗句中就有一条线把它们串了起来。抒发出对敦煌壁画的热爱景仰以及为壁画受损而哀叹的复杂心情。我们要记住,诗是要讲究跌宕感、跳跃感的。无论是“跌宕”还是“跳跃”,都不能离开那根串连的线。
(二)结构诗是文学体裁之一,它是有节奏有韵律的话语。
它通过有节奏和韵律的语言反映生活,抒发感情。而格律诗,更是按照一定格式和规则写成的。在中国古代,不合乐的称为诗,合乐的称为歌。诗是文学中的文学,是艺术美的最高体现。其本质特征是抒情美。诗人按照一定的音节、声调和韵律要求,用凝练的语言、充沛的情感以及丰富的意象,来高度集中地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的精神境界。这是诗人应该做的事。在“表达什么”和“怎么表达”两个问题中,后者是极其关键和至关重要的。诗的审美定义和艺术价值在于诗的表达方式和结构方式,而不仅仅在于其内容。
在诗的创作实践中,诗人们总结出了“起、承、转、合”的创作方法。“起、承、转、合”这四个字就是四个写作程序,事实上就是表达一个思维结果的逻辑程序。何谓“起承转合”呢?“起承转合”是指安排句子的一般规范。起,就是开头,即先说一件事引起这首诗。承,就是承接,它沿首句的意思顺着说下去,并把首句的意思补充完整。“起”和“承”的最终结果是“合”,即把诗人心中的感悟抖出来,让读者明白其写这首诗的用意。但如果简单地由“起、承”直接写出“合”,就会使人感到枯燥无味。因为这样的安排缺乏悬念,一眼观尽,不能唤起读者的好奇心。因此,古人早就懂得了在“合”之前要安排一句来“转”。“转”的意思就是制造悬念,表面上另起炉灶,而实际上是要引出“合”句。
“起”是开头。开头并无定式。有的以时间开始,如“一从大地起风雷”(毛泽东《和郭沫若同志》),“李白乘舟将欲行(唐李白《赠汪伦》)”,都含有时间概念,下边的内容紧跟其后。有的以眼前景观开始,如“远上寒山石径斜(杜牧《山行》)”,“一山飞峙大江边(毛泽东《登庐山》)”。有的以一句概括的话起头,如“红军不怕远征难(毛泽东《长征》)”,“好雨知时节(唐杜甫《春夜喜雨》)”。也有奇句突起的,如“独在异乡为异客(唐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莫笑农家腊酒浑(宋陆游《游山西村》)”。
“承”是承接,要接得自然。如“忽闻岸上踏歌声”,就是接“李白乘舟将欲行”的;“便有精生白骨堆”,就是接“一从大地起风雷”的;“白云生出有人家”就是接“远上寒山石径斜”的。这些“承”句都接得很自然。
“转”就是转笔锋。一般即是指转入中心。转句与承句跨度比较大。它是为总结做铺垫的,是全诗关键的一环。如转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与承句“忽闻岸上踏歌声”之间,跨度就很大,明显是为了引出合句“不及汪伦送我情”。
“合”是全诗的总结。多在此句点明主题,抒发心声,使全诗的主题得到升华。有点睛之妙,读来回味无穷。这一层次,在全诗中的分量是很重的。
“转”和“合”这两个层次,一般是律诗的尾联或绝句的三、四两句。是诗人最精心经营和打造的。因此,古今诗词中的许多名句都出于此。如“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唐李绅《悯农》)”;“霜叶红于二月花(唐杜牧《山行》)”;“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宋文天祥《过零丁洋》)”;“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这些警句,在中华历史上,发挥过无法估量的社会作用。要使“起、承、转、合”得体,宜先谋篇后动笔。好像修房子一样,不能说修着看,边修边改,必须要先做好设计后再修。谋篇的前提是立意。要先定下言何志,抒何情,然后围绕这个中心去谋篇。做到“起、承、转、合”心中有数。这样才不致于出现前后矛盾,意象重复,层次紊乱。
例如我有一首七绝《答网友萧君》:波平波起又如何,世事从来非是多。唯有心宽忧自去,任他岁月再蹉跎!在写这首诗之前,我在网上看到网友萧君写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才熬出头啊”。所以我在诗的前两句,想告诉网友萧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什么关系,世间的是是非非本来就很多。接下来一转,说:只要自己宽心地去面对,忧愁自然就没了,岁月再艰难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首诗的“起、承、转、合”几个层次分明,环环紧扣,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少。
三、切题和犯题
(一)切题 所谓切题,即是诗句要切合题目,不能离题。历代诗人都非常重视切题。从诗歌切题的角度来说,题目是很重要的。题目要简明扼要,能驾驭全诗。如果一首诗不切题,换一个能统领全诗的题目,那么这首诗就更具艺术魅力了。如果不能做到切题,还不如以“无题”作为题目好些。这样会显得更高妙。作诗和作文相似,都讲究开头和结尾。因此好的文章被喻为“虎头豹肚凤尾”。古人作文作诗,尤其讲究开头“工于发端”、结尾“余音绕梁”。“工于发端”,对诗的开头是很费斟酌的。诗的开头要能够统领全篇。一首诗本来就没有多少句,开头一句是个头脑,下面的诗句都是承接它往下写的。所以第一句必须切题。如果离题了,岂不是越扯越远了?即使能扯回来,那也得兜一个圈子,使这首诗变得冗长、累赘。律诗、绝句、词都有句数和字数限制,如果发端离题,就无法在规定的句数、字数里如愿地表达拟表达的意思。开头切题,不是要和题目的字重合(非但不能重合,而且要尽量避免重合)。切题的“题”,并非标题。指的是主题,即诗的主旨,要求是“意切”。如唐孟浩然的五绝《宿建德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又如毛泽东的《为女民兵题照》: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我也有一首七律《游普济寺》,可供大家参考:渡海舟山拜普陀,人来人往似穿梭。烟霞簇拥堂皇殿,梵韵掀开潋滟波。觐佛难知真与假,烧香勿论少和多。清心寡欲平常态,何必天天念南无。以上这三首诗都是首句就切题的。诗歌切题的手法主要有点题和扣题两大类。诗歌的点题,从性质上分,还可以分为明点和暗点。明点——紧扣题目,直接说明、解释题目的含义;暗点——在词句上与题目没有直接联系,只是在意思上比较含蓄地点出题意。如同“点题”一样,诗歌的扣题也有明扣和暗扣之分。
(二)犯题 犯题是指诗中出现了与题目相同的字、句。犯题是律诗创作“九忌” 之一。明沈义父《乐府指迷》中说:“咏物诗,最忌说出题字。”相传清末名士文映江有两个版本的《咏针》诗:其一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其二头尖身细白如银,上秤不足半毫分。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其一”中,开头一句出现了一个“针”字,就犯题了。“其二”中,通篇说的是针,却没出现一个“针”字。而且表面句句写针,实际句句写人。揭示了针的本质,嘲讽了那些投机钻营的势利小人。比较而言,“其二”就更含蓄、更有味一些。艺术效果也要好得多。诗中犯题常见。如题为《登峨眉山》的首句写“峨眉峰耸入高端”,题为《月牙泉》的首句写“鸣沙山下月牙泉”,题为《紫云游》第三句写“紫云岭上游”等,均为犯题。例如我的《谒国学图库》,原题为《参观敦煌壁画》,第一句就犯题了,而诗句又无法改。为避免犯题,我就改了题目来将就。但是,有的诗以其中某一句作为题目。这种情况不与犯题同论。
四、诗眼和警句
(一)诗眼 诗眼(词眼),即指诗中的传神之笔。“诗眼”一词最早见于北宋。苏轼诗云:“天工忽向背,诗眼巧增损。”范成大也在诗中写到过“诗眼”:“道眼已尽诗眼在,梅花欲动雪花稀。”诗眼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诗句中最精炼传神的某个字,以一字为工。一种是全诗最精彩和关键性诗句,是一首诗的主旨所在。由于有了这个字、词或句子,而使形象鲜活,神情飞动,意味深长,引人深思,富于艺术魅力,就像人的眼睛那样传神,故称为诗的眼目。诗眼的获得,需要提炼字句,务必要使提炼的字、词、句,最能表现特定的生活情景,能最充分、最真切地表达诗人对这些事物的思想感情。而且,这样的词句要在诗的关键部位,具有统摄全诗的作用。所以,诗眼的锤炼,要立足于全诗,不可孤立地在字句上下功夫。诗眼要自然而出,不能为“诗眼”而故意做作。如果故意做作,往往是事与愿违。例如,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首词通过描绘晚春时节海棠花的凋谢,抒发了词人的感伤情绪。最后一句“应是绿肥红瘦”是这首词的词眼。诗眼在诗句中的作用不一而足,在此略举几种。
1.翻出新意。如“独恨太平无一事,江南闲杀老尚书(典出宋魏庆之《诗人玉屑》,诗为常州刺史张乖崖写,萧楚才改)”中的“恨”字若改为“幸”字,意思和感情色彩都会不一样了。“恨太平”是对天下太平的不满,“幸太平”是因天下太平而感到幸福。一字之改,诗意迥异。
2.增添情趣。如“白玉堂中曾草诏,水晶宫里近题诗(宋曾几《送汪内相赴临川诗》)”。宋代诗人、诗论家韩驹看到这首诗后,将其“中”字改为“深”字,“里”字改为“冷”字。就使得原来只是用以指示方位的“白玉堂”“水晶宫”,转眼间显得雍容华贵,超凡脱俗,妙不可言了。
3.增强形象性。如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用“绿”字,而不用“到”“过”“入”“满”等字,是取“绿”的色彩。
4.使诗意精确。如一首咏早梅的诗:“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梅(宋曾几《早梅》)。”曾几求教于朋友郑谷,郑谷便将“数”改为“一”,“一枝”与“早”丝丝入扣。
(二)警句 警句是简练而含义深刻动人的语句。有道是:诗贵有警句。例如鲁迅的《自嘲》: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很少有人记得鲁迅这首诗的全部,而其中“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两句诗却成了名言,为一代又一代革命人处世的准则。又如唐许浑《咸阳城西楼晚眺》: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这首诗,同样也是很少有人记得其全部,而“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名言却寓意深刻,流传甚广。警句的艺术魅力在于,不但其句子优美,而且蕴藏着深刻的哲理。警句具有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但这种艺术力量的产生,却并非一定要壮言慷慨、丽词盈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晋陶渊明《饮酒》)”,“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王维《送元二使西安》)”,这些朴实无华、平白如话的诗句,之所以能感动人心、千载流传,就在于它们准确而传神地表达了作者在特定环境中的特定感受,因而能在读者心中生出一种意境、唤起一种共鸣。
在我的创作中也有一些自认为是比较好的诗句。例如《夜读抒怀》中的“若无锥股悬梁痛,哪有经天纬地贤”;《咏盆兰》中的“洁身便是真君子,何必妖娆入画图”;《题丰都鬼城》中的“可笑芸芸天下众,生求死后免遭刑”;《答网友萧君》中的“唯有心宽忧自去,任他岁月再蹉跎”等等。这些诗句虽然说不上是警句,但是它们所蕴含的哲理还是耐人寻味的,也许会被人们传诵。
中国古代诗文理论历来重视艺术创作的自然天成。刘勰《文心雕龙》要求篇章中的秀句做到“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诗文中的警句应该像草木上盛开的花朵,与植株浑然一体,自然秀美。而要做到这一点,诗人必须加强思想修养和艺术修养,在深入生活、体察生活的基础上,做到对生活现象准确的描摹和精湛的评价。只有这样,铮铮作响的警句才会应运而生、不思而至。陆游在给其儿子的诗中说:“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示子遹》)”这话充满了艺术创造的辩证法。当然,只有生活素材也是不行的。杜甫说他自己:“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别裁伪体亲风雅(《戏为六绝句》)”,“晚来渐于诗律细”。正因为他刻苦地、多方面地学习前人的文学遗产,注重艺术技巧的锻炼,才能写出堪称一代诗史的不朽诗篇。
深入生活与学习前人、锻炼技巧,是艺术创造不可或缺的因素,警句的创造也应如此。也许,我们一生中都写不出多少“警句”,或者一句都写不出来,但是我们应该为之去努力。只要努力了,即使没有写出“警句”,至少对锤炼好诗句是有所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