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余秘色茶盏

【唐】徐夤

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

功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

古镜破苔当席上，嫩荷涵露别江濆。

中山竹叶醅初发，多病那堪中十分。

注释：

捩（liè）：揉入。

瑞色：即瑞气，瑞应之气，泛指吉祥之气。宋·史浩《瑞鹤仙·元日朝回》 词：“霭祥烟瑞气，青葱缭绕。”

绿云：指茶。

江濆（fén）：江滨。

中山：酒名。晋·张华《博物志》卷十：“昔刘玄石与中山酒家沽酒，酒家与千日酒，忘言其节度。归至家当醉，而家人不知，以为死也，权葬之。酒家计千日满，乃忆玄石前来沽酒，醉向醒耳。往视之。云：‘玄石亡来三年，已葬。’于是开棺，醉始醒。”俗云：“玄石饮酒，一醉千日。”后来就以“中山”作为美酒的代称。

竹叶：酒名。竹叶酒在古代是对浅绿色酒的一种统称。

醅（pēi）：未过滤的酒。白居易 《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那堪：怎能禁受。

中：即中酒，醉酒。杜牧 《睦州四韵》：“残春杜陵客，中酒落花前。”

赏析：

徐夤（849年-921年），字昭梦，福建莆田人。博学多才，尤擅作赋。为唐末至五代间较著名的文学家。唐昭宗乾宁元年（894）登进士第，授秘书省正字。后客游汴梁朱全忠幕府二年，之后回到福建，王审知（五代十国中的闽国开国国君）辟为掌书记。后归隐延寿溪，泉州刺史王延彬召入幕府，凡十余年，终老于延寿溪别墅。徐夤是晚唐写咏物诗的高手，其诗集中现存诗总共271首，其中咏物诗就有93首，超过三分之一。

诗题为《贡余秘色茶盏》，就是咏器物秘色瓷茶盏。历史记载，秘色瓷是皇家专用，“臣庶不得用”（宋·周辉《清波杂志》）。那么徐夤见到的秘色瓷从何而来呢？或许是在诗友罗隐那里。徐夤与浙江诗人罗隐（833-909）交好，其诗集中有题为《寄两浙罗书记》诗一首，诗云：“进即凐沉退却升，钱塘风月过金陵。鸿才入贡无人换，白首从军有诏征……”其中 “罗书记”，即罗隐，与陆龟蒙、皮日休、徐夤交游。罗隐久试不第，归依吴越王门下，倍受礼遇。《涧泉日记》云：“唐光启三年（887），吴越王（钱镠）表奏（罗隐）为钱塘令，迁著作郎，辟掌书记。天祐三年（906）充判官。梁开平二年（908）授给事中。三年（909）迁（盐铁）发运使。”慈溪民间传说《上林湖的传说》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有大量有关罗隐秀才的故事，似可资证明罗隐与上林湖关系密切。后司岙遗址的发掘，确认了上林湖就是越窑秘色瓷的核心产地，当时就在吴越王的管辖之下，加之罗隐是吴越王钱镠的红人，罗隐能得到上贡以后遗留下来的秘色瓷应是轻而易举的，因此徐夤极有可能是从罗隐那里看到或者得到秘色瓷的。徐夤另一首《尚书惠蜡面茶》咏茶诗中有“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轻涵翠缕烟。”据说其中的“冰碗”也是秘色瓷茶碗。

全诗通过生动的描绘，从色彩、形状、光泽、陶醉等多种角度，层层叠进，极致赞叹秘色瓷器的精致完美。首联直入主题，描写秘色瓷的釉色是把青色与翠色糅合在一起，产生一种青葱缭绕的祥瑞高贵之气，这样的秘色瓷器生产出来后必须得先进贡给皇上使用。颔联发挥了诗人的想象力，以形象说话：花大功夫从清漪的春水里捞取明月，挖出其一角精心雕琢，轻轻地旋转冰块刨出极薄的杯子，盛放一片绿云在其中荡漾。形象地刻画了秘色瓷“类冰似玉”的特征，莹泽、滋润、通透、轻薄、明亮、精巧、规整等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妙都包含在“功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之中。此联借鉴了皮日休“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 （《茶中杂咏·茶具·茶瓯》）的意境。颈联再进一步比喻：仿佛桌面上有一枚长满青苔的古镜，光亮从中迸发而出；又似刚从江边采摘来一片嫩荷叶，露珠在其中莹莹生辉。进一步从色泽、形状、亮度等角度来抒写，并佐证了秘色瓷“无中生水”的特征。上述形容，虽不如陆龟蒙“夺得千峰翠色来”的大气，却更加细腻动人，宛如绝色女子当前。接下来的尾联，诗人另辟蹊径，借取中山酒“一醉千日”的典故，用病躯饮美酒、沉醉其中、千日不醒，来表达对秘色瓷茶盏的陶醉和激赏。整首诗紧紧围绕赞叹秘色瓷茶盏的主题，逐层推进，形象生动含蓄，把秘色瓷器的精美赞叹到了极致。

自古以来，瓷器种类繁多，但唯有写秘色瓷的诗句最具神韵，或者说，是诗，最成功地还原了秘色瓷的神韵；在失传千年的时间里，也是诗，最成功地保留了秘色瓷的神韵；秘色瓷，也让人们记住了诗人徐夤。

秘色瓷，便是越窑炼制出来的诗！上林湖最动人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