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 教师赞
蒋振惠
执教杏坛里,岁月写春秋。育人无悔倾心,传授不曾休。点亮求知灯塔,引领前行方向,德范世间留。智慧传千古,心血化情柔。
蚕丝尽,烛光灭,意难收。辛勤培育,桃李天下展宏猷。甘作人梯铺路,愿化甘霖润土,名利未曾求。但愿英才众,功业耀神州。
三尺讲台之上,有人将岁月裁成春与秋的片段,悄然铺展于粉笔灰与书声之间。蒋振惠先生一首《水调歌头·教师赞》,竟似自岁月深谷中捧出的一盏烛火,其光焰虽微,却映照出天地间师者灵魂的澄澈与巍峨。
“执教杏坛里”,此句一出,便如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让人窥见一处神圣的渊薮。“杏坛”二字,自孔圣设教洙泗之上,便成了人间至圣讲席的代名。千年以降,这方寸之地,早已超越寻常屋舍,化为一处灵魂的祭坛,精神血脉的策源地。教师立于其上,便非尘世之庸常职业,而成了一种仪式——将个体生命熔铸成传递圣火的仪式。岁月如刻刀,于师者额头留下春秋的痕迹,而他们亦以生命为笔,在时光的卷轴上铭刻下无声的史诗,正如词中所言“岁月写春秋”。此间“写”字,何其沉重,又何其从容!不是轻佻的涂抹,乃是心血与年岁共同浇铸而成的碑文。
词中意象,尤以“烛光”与“蚕丝”最为惊心。“蚕丝尽,烛光灭”,此六字如金石相击,铮铮然回荡着生命燃烧的悲壮与完成。烛光,这微渺而倔强的存在,自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深情咏叹起,便成了师者宿命的谶语。烛光之灭,非消亡,乃是燃烧至极致后的涅槃;蚕丝之尽,亦非枯竭,而是生命精华毫无保留的倾注。这“尽”与“灭”之中,分明涌动着一股“意难收”的磅礴回响——那是对桃李的牵念,是对未竟理想的执着,是生命之火虽形骸将熄而精神之光永不敛迹的浩叹。此“意”如暗河,在烛烬烟灭的寂寥表象之下,依旧奔腾不息。
教师一生,终似一座“人梯”。蒋词云:“甘作人梯铺路,愿化甘霖润土”。此“甘”字,道尽无言大爱。人梯之喻,是躬身承托的姿态,是默然成就他人的牺牲。梯者,自身低伏于尘埃,却托举他人手可摘星辰。更如“甘霖”,无声润泽焦渴的心田,滋养幼芽破土,终成参天之木。师者以自身精神的沃土,供养万千学子灵魂的幼苗,其滋养之深,岂是寻常雨露可比?此中真意,竟与千载之上范仲淹“先忧后乐”的胸怀悄然相接——那“名利未曾求”的澄澈境界,正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隔代回响。名利如浮云过眼,师者目光所系,只在“英才众”,只在“功业耀神州”。此心此志,如明月悬于中天,辉映古今师道。
“点亮求知灯塔,引领前行方向”,那灯塔之光,是师者以智慧点燃的星火。此光一旦燃起,便挣脱了易朽形骸的束缚,照亮学子幽深的求知之海,更指向人生辽远的方向。灯塔之喻,道破了教育之精髓:非填塞知识之仓廪,乃点燃心智之火焰,照亮航程的星辰。那“德范世间留”的“留”字,便如青铜器上深刻的铭文,宣告着师者精神的不朽——其人格之辉光与智慧之精粹,早已如种子播撒,在万千心灵中生根发芽,随桃李之芬芳而远播天涯,化作“展宏猷”的壮阔图景。薪火相传,烛烬而光存,师者生命以其独特方式得以永恒。
“但愿英才众,功业耀神州”,此愿如洪钟大吕,震荡于词尾。师者之志,其终极所系,竟在“神州”之耀,在文明星空的璀璨。师者个体生命虽如烛光终将寂灭,如春蚕必有丝尽之时,然其精神所化之甘霖,所成就之英才,所点燃之智慧星火,却汇入民族精神的浩荡长河,成为支撑“神州”巍然屹立的无形脊梁。这功业之耀,非金玉之光,乃是文明血脉奔涌不息的灵魂辉光。师者立于杏坛,其身躯渺小如尘,其精神却巍峨如山岳,其生命短暂如朝露,其光华却永恒如日月星辰。
《水调歌头》中师者形象,实乃一尊以生命祭献的烛台。烛火终有燃尽之时,那摇曳的光影终将融入无边的黑暗,然而,那光所曾照亮的无数心灵,被点燃的无数星火,却已如种子散落于大地。它们在神州沃土上潜滋暗长,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汇聚成林——那一片精神的莽原,便是烛烬之后,光存于世的永恒证明。
师者之躯可朽,其光永存于莽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