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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存在的深渊:论《乙巳中秋于海印桥望珠江》中的时空与乡愁 [诗论]

百净宣沛     发布时间: 2025/10/31 3:5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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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中秋于海印桥望珠江
蒋振惠

雪浪浮云今古流,沙汀胜景望中收。
星垂屹岸广州塔,月涌穿城珠水头。
万里风烟隐天际,一秋木叶坠津洲。
乡心唯与江轮去,客影方无骨肉愁。

月光如水,洒在海印桥冰冷的钢索上。诗人独立桥头,脚下是千年流淌的珠江。这是一个中秋之夜,本该团圆,他却独自面对这条见证了无数聚散离合的河流。“雪浪浮云今古流”,首句便掀开了时间的帷幕——那浪花如雪,浮云悠悠,从亘古流至今朝,还将流向不可知的未来。在这中秋的月光下,个体生命的短暂与江河的永恒形成了第一重对话。

珠江,这条岭南的母亲河,她的水流中沉淀着太多的历史记忆。秦时明月曾照过南征将士的船帆,唐宋商船曾满载陶瓷丝绸从此出海,近代的炮火曾染红她的波涛。而此刻,所有的喧嚣都沉寂了,只剩下“沙汀胜景望中收”的静谧。这“收”字何其精妙,仿佛诗人张开怀抱,将整个珠江的风景、将千年的时光一并收纳于心。这不是简单的观看,而是一种存在的姿态,一种将自我融入历史长河的自觉。

“星垂屹岸广州塔,月涌穿城珠水头”。在这联诗中,古典与现代完成了一次奇妙的邂逅。广州塔,这座现代建筑的杰作,在星光下巍然屹立;而月光依旧如千年前一样,在珠江的波浪间跳跃闪烁。时间在这里不再是线性的流逝,而是形成了循环的回旋。我们蓦然发现,现代人苦苦追寻的“新”,不过是在古老月光下的又一次轮回。那座闪耀的广州塔,何尝不是这个时代的“黄鹤楼”、“滕王阁”?它承载着当代人的梦想与乡愁,一如古代的楼阁承载着当时文人的情怀。

诗人的目光从近处的江岸移向远方,“万里风烟隐天际”。这“隐”字道尽了人类认知的局限——我们永远只能看到世界的片段,真相总是隐藏在风烟之后,如同命运的神秘莫测。而“一秋木叶坠津洲”,则将宏大的时空关注拉回具体的生命体验。每一片落叶都是一个生命的缩影,在秋风中完成最后的舞蹈。诗人站在桥上,既是这幕秋景的观看者,同时也是被更大的眼睛所观看的客体——在宇宙的长河中,谁不是一片即将飘零的落叶?

中秋的月光照见了诗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乡心唯与江轮去”。那顺流而下的江轮,载着说不尽的乡愁,消失在夜色深处。工业化、城市化的浪潮将无数人从故土连根拔起,我们成了漂浮在城市丛林中的异乡人。可是,当我们真正回到地理意义上的故乡,却发现那里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这时我们才恍然醒悟:我们所怀念的,不是某个具体的地方,而是逝去的时光,是童年时那轮特别明亮的月亮,是母亲在院子里切月饼的背影。乡愁,原来是对时间的怀念,对纯真状态的渴望。

“客影方无骨肉愁”,这句诗揭示了现代人存在的悖论。为了梦想,我们离开亲人,成为城市中的“客影”;可正是这种疏离,让我们更加懂得亲情的珍贵。诗人没有直接诉说骨肉分离的痛苦,而是通过“无”字来表达——那无法排遣的愁绪,因为无法消解,所以更加沉重。这种表达方式,恰恰符合了中国美学中“以无为有”、“计白当黑”的至高境界。

在这首诗中,我们看到了诗歌如何通过有限的词语,打开无限的意义空间。每一个意象都是一扇门,通往更为深邃的存在之思。珠江的水流不仅是自然之物,更是时间、历史、文化的载体;中秋的月光不仅照亮了夜晚,更照亮了人类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渴望。诗人通过他独特的艺术直觉,捕捉到了个体生命与永恒时空交会的那个瞬间,并将之凝固在文字中。

当我们反复吟诵这首诗,仿佛也站在了那座连接古今的海印桥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珠江的夜景,更是通过诗人的眼睛,看到了自身在这个时代中的处境——我们都是时空中的旅人,在寻找精神的家园。而诗歌,恰恰为这种寻找提供了可能的方向。它让我们在碎片化的现代生活中,依然能够保持对完整的向往;在工具理性统治的世界里,依然为心灵保留一片净土。

月光下的珠江依旧静静流淌,海印桥上的诗人早已离去。但他的诗句却留了下来,成为后来者理解这个时代、理解自身处境的一把钥匙。每当中秋月圆,当有人站在桥上望着江水发呆,这些诗句就会在心中响起,完成又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这,或许就是诗歌永恒的魅力——它让孤独的个体意识到,在人类共同的情感体验中,我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独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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