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唐诗在敦煌莫高窟藏经洞中出土的《敦煌诗卷》里都有更加准确的“原版”记载。
其中,笔者比较感兴趣的,是崔颢的《黄鹤楼》,不同于如今所被大家熟知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这第一句其实本应为“昔人已乘白云去,兹地唯余黄鹤楼”。得知此事,笔者多年的一种“不快”瞬间就被化解了。
笔者是贯彻始终的“白云派”,则是更欣赏原版的“白云、黄鹤、黄鹤、白云”之句。当年初读此诗,便觉此诗一开头便冲出三只“黄鹤”颇为奇怪。但也有朋友黄教授说更喜欢如今被我们熟知的“三只黄鹤”版本,因此,笔者查了些东西以重审此问题,是为小记。
关于此问题,金圣叹、纪昀等皆为“黄鹤派”。金圣叹道“此诗正以浩浩大笔,连写三黄鹤字为奇耳。”且金圣叹认为“且使昔人若乘白云,则此楼何故乃名黄鹤?此亦理之最浅显者。”
而纪昀则认为“改首句‘黄鹤’为‘白云’,则三句‘黄鹤’无根。”
但笔者以为,这两种说法皆剥离了“白云”与“黄鹤”这两意象的指向。实则两者皆符合黄鹤楼背后《费祎升天》、《橘皮画鹤》这样神话传说中的情景,“已乘白云”或“已乘黄鹤”,也只是取舍不同。“已乘白云去”、“唯余黄鹤楼”,是对“黄鹤楼”这一共同指向下两种意象的解构——而后,又一一抒怀,前面的扣子,在这里解开。“黄鹤不复返”、“白云空悠悠”,而最终,皆又指回“黄鹤楼”的主旨。前两句诗,虽只有二十八个字,却宛如一篇格制高雅,清趣盎然的小品。
回到金圣叹、纪昀两位“黄鹤派”所提出的论点——即“黄鹤无根”上。笔者以为,文艺作品中真正的“根”,是此语一出,恰当、顺畅、不唐突,有脉络可查。“何故乃名黄鹤”的评判标准也并非前文是否所言“黄鹤”,而是文中有无黄鹤之踪。否则,文艺作品岂不是有成了数独、公式之嫌了。故金圣叹“名黄鹤”之问,纪昀所道的“无根”之说,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若为所谓点题、表面浮根而丧失了许多结构美、意趣美,建筑美,则得不偿失。况作者只需使文章文理通顺即可,未必需将所用之典详细解释,一一说明。诗歌也是抽象的艺术,而读诗的读者,也需要去分担一部分责任。
明人周珽评价此诗“盖黄鹤无返期,白云空在望。”前四小句首尾相映,两意象交替、回环而出,此叙事顺序大抵更突显此寂寥意境,高古之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