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翰墨载道者,非惟笔精墨妙,实乃心迹昭彰。观夫大唐颜鲁公,立朝则忠毅贯日,临池则刚正垂芒。墨池千年犹泛赤血,碑版万世永铸铁纲。
当其少年秉烛,张旭授以秘要;壮岁挥毫,羲之化以新章。折钗股而藏韧劲,屋漏痕而显苍茫。蚕头蓄雷霆未发之势,燕尾含弓弩既张之芒。一点一画,俱是嶙峋骨相;半浓半淡,皆成浩荡气象。
至若国运颠危,贼旌蔽光。公以耆龄持节,孤城悬刚。常山碧血凝于笔锋,平原悲风啸于墨香。观《祭侄稿》涕泪纵横,本是忠魂泣血;读《争座位》锋芒凛冽,原来铁骨作枪。纸素竟成沙场,墨痕皆化剑铓!此非常之书,盖非常之人于非常之时所书也!
昔者右军作序,尽江南之婉丽;鲁公立碑,极河岳之雄浑。一帖开宋四家之先,千载树颜筋柳骨之尊。苏子瞻谓“书止于颜鲁公”,非惟妙笔,实钦其浩然之气充塞乾坤。
今瞻颜碑如对峻岳,临帖若听洪钟。墨韵中犹闻金戈铁马,笔锋里尚见烈日秋风。乃知正人之书,必具天地正气;忠烈之迹,自成古今巨峰。观字即观人,此诚书道至理;学书先学品,斯为后世所宗!
赞曰:墨池深泚唐月寒,铁画银钩照胆肝。若非烈血融砚底,安得雄碑立字寰?千载颜风摧朽腐,至今正气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