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大唐有鼎彝之臣,翰墨之星。讳名公权,字作诚悬;隐隐大家,草作刘姓。当其立朝,骨鲠如铁;及其运笔,风雷自生。一字开乾坤正序,百碑立楷法长城。观其书如见羽林仗剑,凛然不可犯;品其迹若闻庙堂钟吕,肃穆而长鸣。
昔者穆宗问笔,公权奏对:“心正则笔正,乃可法也。”遂以谏臣之气节,化入毫芒之经纬。收欧阳询之险峻,去其寒峭;纳颜真卿之雄浑,增其刚健。终成骨力嶙峋之体,开辟大唐楷法新篇。银钩悬冰霜之气,铁画含金石之坚。撇如兰叶断金玉,捺似刀锋裂苍天。
观夫《玄秘塔碑》,若见千军列阵。点画皆合兵家法度,结字自成文武韬略。《神策军碑》尤见风神,奉敕书丹。恭谨中尤显磅礴,游走里犹似神仙。万字琳琅如甲胄森列,笔笔锋棱似戈戟相攀。此乃以武穆之气入墨,将帅之风作签。
昔张怀瓘论书:“鹰隼乏彩而翰飞戾天。”公权之书,正是如诚。不效飞鸾之姿,独崇苍鹰之形。瘦硬处可见铮铮铁骨,舒展时犹存浩浩雄风。宋徽宗瘦金体得其筋骨,赵孟頫楷法承其意境。然千年以来,铁骨铮铮若此者,唯诚悬一人耳。
至若暮年所作《蒙诏帖》,人书俱老而风骨愈藏。白首犹能运笔如戟,墨浓处似见热血未凉。此非独书艺之极,实乃人格之彰。故后世谓“颜筋柳骨”,筋者血肉相连之韧,骨者鼎彝立地之刚。公权以铁骨撑起晚唐书脉,使楷法不至堕入软媚之常。
今瞻碑林遗墨,犹觉凛然:直竖如擎天玉柱,横折似架海金梁。一点一画俱含浩然正气,半浓半淡皆显大臣方刚。书道至此,已非技艺之事,实为性命之光也。
赞曰:谏臣风骨墨中藏,铁笔如椽立大唐。心正自然生正气,书成必定冠书行。玄塔千钧擎日月,神策万钧镇八方。若问楷范何处是,碑林深处仰诚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