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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辞赋中赋、比、兴的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文学想象力的作用 [辞赋]

吴桂林     发布时间: 2025/9/15 14:5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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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辞赋中赋、比、兴的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文学想象力的作用

论辞赋中赋、比、兴的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文学想象力的作用

吴桂林

 

摘要

赋、比、兴作为中国古典文学的核心创作手法,自《诗经》“六义” 奠定基础,经汉赋铺陈、唐诗升华,形成了以 “情物互动” 为核心的创作思维体系。本文从赋、比、兴的古典源流与创作逻辑出发,结合具体辞赋与诗歌实例,剖析其 “体物写志”“索物托情”“触物起情” 的思维本质;同时以现代文学经典文本为参照,探讨古典手法在叙事重构、隐喻系统、灵感机制中的现代转化,揭示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文学想象力之间 “传统根基” 与 “创新延展” 的辩证关系,为当代文学创作提供传统智慧与现代审美的融合路径。

关键词

赋比兴;古代创作思维;现代文学想象力;情物互动;叙事重构

一、赋比兴的古典源流与创作思维本质

赋、比、兴的理论阐释虽晚于创作实践,但自汉代《毛诗序》将其纳入 “六义” 体系,经朱熹、李仲蒙、钟嵘等理论家的深化,逐渐形成了一套兼具操作性与审美性的创作思维范式。三者并非孤立的修辞技巧,而是以 “物” 为媒介、以 “情” 为内核的有机整体,共同构建了中国古典文学 “天人合一” 的诗学观。

 

(一)赋:铺陈其事的 “体物写志” 思维

朱熹在《诗集传》中定义 “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精准概括了赋 “直叙” 与 “铺排” 的核心特征。其古典创作思维的本质,在于通过对物象、事件的客观铺陈,实现主观情志的自然流露,即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提出的 “体物写志”——“写物” 是手段,“言志” 是目的,二者通过线性叙事形成紧密联结。

 

从实例来看,《诗经・豳风・七月》是赋法运用的典范。诗歌以时间为轴,逐月铺陈农事活动:“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从盛夏的星象变化,到寒冬的衣食困境,再到春耕、夏耘、秋收的劳作细节,未加修饰的直白叙述中,既呈现了先民的生活图景,又暗含了对劳作艰辛的慨叹与对生存的珍视。这种 “以事载情” 的思维,在汉赋中被推向极致。班固《两都赋》以 “西都宾” 与 “东都主人” 的对话为框架,铺排长安的壮丽宫苑与洛阳的礼乐文明:“建金城而万雉,呀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通过空间物象的密集罗列,既展现了汉代的国力强盛,又寄托了 “崇礼尚德” 的政治理想。

 

赋的古典思维优势在于 “构建叙事骨架”,它能以清晰的逻辑脉络呈现复杂的时空与事件,但需避免 “平铺直叙” 的弊端。谢榛在《四溟诗话》中统计《诗经》赋句占比达 720 例,远超比(110 例)与兴(370 例),足见其作为 “基础叙事手法” 的核心地位。

 

(二)比:索物托情的 “类比象征” 思维

李仲蒙将 “比” 定义为 “索物以托情”,即创作者主动寻找与情感、事理相似的物象,通过 “以彼物比此物” 的类比逻辑,实现含蓄委婉的表达。其古典思维的关键,在于建立 “本体”(情志)与 “喻体”(物象)的显性关联,且喻体多源于自然与日常生活,符合 “天人感应” 的宇宙观。

 

《诗经・魏风・硕鼠》是 “整体比体” 的代表:“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以贪婪的 “硕鼠” 比喻剥削百姓的统治者,既避免了直白批判的尖锐,又通过鼠的 “贪食” 与统治者的 “搜刮” 形成强烈类比,情感表达更为深刻。而《卫风・硕人》则是 “局部比喻” 的典范,描写庄姜之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以柔荑(初生茅草)、凝脂(凝固的油脂)等自然物象比喻人体部位,将抽象的 “美” 转化为可感知的具象,既符合古人 “比德于物” 的审美习惯,又展现了 “以物状情” 的细腻思维。

 

在辞赋中,“比” 的运用更为系统。屈原《离骚》开创 “香草美人” 的比兴传统,以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比喻自身修养的高洁,以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比喻朝臣的嫉妒与谗言,将政治理想与个人遭遇融入象征系统,使抽象的情志获得了具象化的载体。钟嵘在《诗品》中强调比 “言有尽而意无穷” 的审美效果,正是对这种类比思维含蓄性的肯定。

 

(三)兴:触物起情的 “感发触发” 思维

“兴” 是三者中最具诗性的手法,朱熹定义为 “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而李仲蒙的 “触物以起情” 更揭示了其思维本质 —— 并非主动 “索物”,而是被动 “感物”,即自然物象偶然触发创作者的情感,形成 “物动情生” 的创作起点。这种思维强调 “偶然” 与 “含蓄”,是中国古典文学 “意境” 生成的重要路径。

 

《诗经・周南・关雎》开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雎鸠的和鸣触发对 “淑女” 的爱慕,雎鸠与 “君子好逑” 之间并无必然逻辑关联,却因 “和鸣” 的意象与 “爱情” 的情感产生微妙共鸣,形成 “言在此而意在彼” 的含蓄美。这种 “仅起韵脚与触发作用” 的兴,在《诗经》中较为常见;而另一种 “深层隐喻式兴”,则将物象与情感更紧密地结合,如《小雅・采薇》末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以 “杨柳”(象征离别)与 “雨雪”(象征凄凉)触发时空流转中的思乡之情,物象与情感相互渗透,形成 “情景交融” 的意境。

 

钟嵘在《诗品》中将 “兴” 置于三法之首,正因它最契合诗歌 “文已尽而意有余” 的审美特质 ——“触物起情” 的思维无需直白抒情,却能让情感在物象的暗示中自然流露,这也成为中国古典诗歌 “含蓄蕴藉” 风格的重要源头。

 

二、现代文学想象力对赋比兴思维的转化与重构

进入现代文学语境,古典赋比兴的创作思维并未消失,而是在现代审美需求与创作技法的推动下,被赋予了新的内涵。现代文学想象力以 “突破传统形式”“挖掘个体意识”“融合跨媒介思维” 为特征,将赋的 “铺陈” 转化为叙事重构,将比的 “类比” 升级为隐喻系统,将兴的 “触发” 拓展为灵感机制,实现了古典手法的现代性突围。

 

(一)赋的现代转化:从线性铺陈到 “意识流叙事” 与 “场景蒙太奇”

古典赋的核心是 “线性铺陈”,而现代文学想象力则打破了时空限制,将赋的 “体物” 思维转化为 “多维度叙事重构”。这种转化的关键,在于从 “客观物象铺排” 转向 “主观感官与意识的铺陈”,以密集的细节描写构建沉浸式的叙事空间。

 

莫言《红高粱家族》是典型例证。小说描写高粱地的场景:“通红的高粱穗子密匝匝地挤在一起,阳光像一把金梳子,把它们梳理得蓬松而有光泽。风一吹,高粱地里就响起哗啦啦的响声,像是无数个小巴掌在拍打,又像是无数个女人在低声啜泣。” 这里没有古典赋的 “逐月叙事”,却延续了 “铺陈” 的本质 —— 通过视觉(通红、金梳子)、听觉(哗啦啦、啜泣)、触觉(蓬松)的密集感官描写,将 “高粱地” 这一物象转化为承载历史记忆与生命激情的符号。这种 “意识流式的铺陈”,既保留了赋 “以物载情” 的思维,又融入了现代文学对 “个体感官体验” 的关注,实现了叙事的重构。

 

另一类转化是 “场景蒙太奇”,如余华《活着》中对福贵一生的叙述:从富家子弟的挥霍,到父亲去世的落魄;从妻子生病的煎熬,到儿女离世的绝望。小说以 “事件片段” 的形式铺陈福贵的遭遇,如同电影镜头的切换,每个场景都是独立的 “赋体描写”,却通过 “福贵的视角” 串联成整体叙事。这种 “碎片化铺陈” 打破了古典赋的 “线性逻辑”,更契合现代文学对 “生命偶然性” 的思考,是赋法在叙事结构上的创新。

 

(二)比的现代转化:从简单类比到 “符号化隐喻系统”

古典比的思维是 “一对一” 的类比(如硕鼠喻统治者),而现代文学想象力则将其拓展为 “多维度的符号化隐喻系统”—— 喻体不再是单一物象,而是成为承载复杂思想与哲学内涵的符号,本体与喻体的关系也从 “显性相似” 转向 “隐性关联”。

 

卡夫卡《变形记》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小说以 “格里高尔变成甲虫” 这一核心隐喻,构建了整个现代社会 “异化” 的隐喻系统:甲虫的 “外壳” 象征现代人身处的物质牢笼,“无法与人沟通” 象征人际关系的疏离,“被家人抛弃” 象征个体价值的丧失。这里的 “甲虫” 不再是古典比中的 “简单喻体”,而是成为 “异化” 这一抽象哲学概念的具象化符号,本体(异化)与喻体(甲虫)的关联不再依赖 “相似性”,而是通过整个叙事逻辑的构建形成 “隐性共鸣”。这种 “符号化隐喻”,正是古典比 “索物托情” 思维在现代文学中的升华 —— 从 “托情” 转向 “托理”,从 “情感表达” 转向 “哲学思考”。

 

在诗歌领域,北岛《回答》中的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以 “通行证” 与 “墓志铭” 为喻体,构建了对时代价值观扭曲的批判隐喻。这里没有古典比的 “自然物象”,却延续了 “以彼物比此物” 的思维本质 —— 通过 “社会符号”(通行证、墓志铭)与 “道德现象”(卑鄙、高尚)的关联,实现对复杂现实的批判。这种 “社会符号隐喻”,拓展了比的适用范围,使其从 “自然比德” 转向 “社会批判”,体现了现代文学想象力的现实关怀。

 

(三)兴的现代转化:从触物起情到 “潜意识灵感机制”

古典兴的思维是 “即时性触物起情”(如雎鸠触发爱情),而现代文学想象力则将其深化为 “基于潜意识的灵感机制”——“触物” 的对象不再局限于眼前的自然物象,而是可能是记忆中的碎片、梦境中的场景,“起情” 的过程也不再是 “即时情感”,而是 “跨越时空的意识联结”,更契合现代心理学对 “潜意识” 的认知。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中的 “玛德琳蛋糕” 片段,是兴的现代转化典范:“我舀了一勺茶送到嘴边。这口茶,碰到了我的上颚,顿时使我浑身一震,我注意到我身上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变化。一种舒坦的快感传遍全身,我感到超尘脱俗,却不知出自何因。…… 那点心的滋味就是我在贡布雷时某一个星期天早晨吃到过的‘小玛德琳’的滋味。” 这里的 “玛德琳蛋糕” 如同古典兴中的 “雎鸠”,是触发情感与记忆的 “他物”,但不同的是,古典兴触发的是 “即时情思”,而普鲁斯特触发的是 “被遗忘的童年记忆洪流”—— 这种 “物 - 记忆 - 情感” 的联结,突破了时空限制,是现代文学对 “潜意识灵感” 的挖掘,也是兴的思维在深度上的拓展。

 

在当代诗歌中,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开篇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以 “喂马、劈柴” 这些日常物象触发对 “幸福” 的向往,延续了兴 “触物起情” 的本质;但诗人将 “幸福” 与 “大海、世界” 等宏大意象结合,使 “起情” 的范围从个人情感扩展到对人类共同理想的追求,体现了现代文学想象力对 “个体与世界关系” 的思考,是兴的思维在广度上的延伸。

 

三、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文学想象力的辩证关系

赋比兴的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文学想象力,并非 “传统与现代” 的对立关系,而是 “根基与创新” 的辩证统一。古代思维为现代想象力提供了 “情物互动” 的核心逻辑,现代想象力则为古代思维注入了 “个体意识、哲学深度、跨媒介表达” 的新内涵,二者共同推动文学创作的发展。

 

(一)共性基础:“意象转化能力” 的传承

无论是赋比兴的古代思维,还是现代文学想象力,其核心共性在于 “意象转化能力”—— 将抽象的情感、思想、记忆转化为可感知的具象意象。古典比兴中的 “取象”(如《离骚》的香草)与现代文学的 “意象创造”(如卡夫卡的甲虫),本质上都是 “抽象→具象” 的转化过程。

 

李商隐《无题》中的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以 “春蚕吐丝”“蜡炬成灰” 比喻 “爱情的执着”,将抽象的情感转化为自然物象;而博尔赫斯《沙之书》中的 “无限的书”,以 “书页不断增多、无法找到开端与结尾” 的具象意象,比喻 “无限与未知” 的哲学概念。二者虽处于不同时代,却共享 “以象载意” 的思维逻辑 —— 这正是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想象力的共同根基。

 

(二)差异维度:时代语境下的思维拓展

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想象力的差异,本质上是时代语境与文化背景的差异所致,主要体现在三个维度:

 

 

宇宙观差异:赋比兴植根于 “天人感应” 的古典宇宙观,强调 “物我交感”—— 如兴的 “触物起情”,认为自然物象与人类情感存在天然的共鸣;而现代想象力受心理学(如弗洛伊德潜意识理论)与认知科学影响,更关注 “个体意识与现实的关系”,如普鲁斯特的 “玛德琳蛋糕” 触发的是个体潜意识,而非 “天人共鸣”。

 

 

功能差异:古典赋比兴服务于 “言志”“教化” 的伦理功能,如《诗经》的比兴多与 “美刺”(赞美或批判)相关,汉赋的铺陈多为 “颂圣”;而现代想象力更强调 “个体表达” 与 “艺术创新”,如卡夫卡的甲虫隐喻是对个体异化的思考,莫言的高粱地描写是对生命激情的张扬,突破了 “伦理教化” 的限制。

 

 

载体差异:赋比兴作为古典诗学范式,主要适用于诗歌与辞赋;而现代想象力是 “跨媒介” 的通用创作能力,不仅适用于小说、诗歌,还延伸至影视、戏剧等领域 —— 如电影《盗梦空间》中 “梦境嵌套” 的设定,本质上是现代想象力对 “兴” 的 “触发机制” 的跨媒介运用(以 “梦境” 触发 “现实与虚幻的思考”)。

 

(三)融合路径:传统智慧与现代审美的共生

古代创作思维与现代文学想象力的融合,已成为当代文学创作的重要路径。这种融合不是 “复古”,而是 “创造性转化”—— 以古典 “情物互动” 思维为内核,结合现代叙事技巧与哲学思考,实现传统与现代的共生。

 

艾略特《荒原》是典型案例。诗歌将 “古典神话碎片”(如渔王的传说)与 “现代都市景观”(如伦敦的浓雾、破败的教堂)并置,既运用了赋的 “铺陈”(密集的场景与意象罗列)、比的 “隐喻”(荒原喻现代文明的衰败)、兴的 “触发”(神话触发对现代的反思),又融入了现代文学的 “碎片化叙事” 与 “存在主义思考”,形成了 “古典手法 + 现代思维” 的融合范式。

 

在当代中国文学中,贾平凹《秦腔》以 “秦腔” 这一地域文化符号为核心,通过赋的 “铺陈” 描写乡村生活的细节(如农作、婚丧嫁娶),以比的 “隐喻” 将 “秦腔的衰落” 比作 “乡村文明的变迁”,以兴的 “触发” 通过 “秦腔的旋律” 唤起对故乡的情感 —— 既延续了赋比兴 “情物互动” 的传统,又融入了现代文学对 “乡村振兴” 与 “文化传承” 的现实关怀,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有机统一。

 

四、结语

赋、比、兴的古代创作思维,是中国文学 “情物互动” 诗学观的集中体现,其 “体物写志”“索物托情”“触物起情” 的逻辑,为文学创作提供了坚实的传统根基;而现代文学想象力则以 “突破时空限制”“挖掘个体意识”“构建哲学隐喻” 为特征,将古典手法的抒情范式,更提供了 “以物观情、以情化物” 的独特认知方式。


注:写作过程中得到智能豆包的支持,特别是数据的收集与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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