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规矩 难以方圆》

作者： 肖长林

一、评联圭臬 创作指南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有关对联格律学方面的论著纷纷问世，由此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观点不一的争论。一方面令初学者和一般作者无所适从；另一方面，全国每年上百次的征联活动，由于没有统一的联律标准而致病联、非联层出不穷——有鉴于此，中国楹联学会不遗余力，先后三次历时十六年，从“试行”经“修订”到2024年正式颁行的《联律通则》（以下简称《通则》），是联界人士进行对联创作的格律标准，也是各级楹联组织，在进行征联评奖时的格律依据，更是楹联理论工作者和批评家进行楹联鉴赏时的格律规范。诚如已故孟繁锦会长所言：“《通则》是对千余年来散见于各种典籍中有关联律的论述进行梳理和规范的结果，在制订过程中，注意吸收了当代对联理论研究的最新成果，可以说是集中了整个楹联界的聪明智慧，《通则》所体现出的学术思想及其理论体系，体现了当代对联格律学研究的最高成就。”“它是楹联发展的时代要求和历史必然。”联界终于有了学联写联、评联的共同标准，这是关乎中国楹联事业发展繁荣的大事！

2010年是“联律普及年”。省学会在赵西林会长（惜乎2013年辞世）的身体力行下，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了轰轰烈烈的联律普及活动——动员并组织有关人员到各地宣讲《通则》；成立课题研究组，主持对楹联大家刘韫良及其《壶隐斋联语类编》进行专题研究。随后出版了《刘韫良楹联论文集》，以及另一位楹联大家向义的《联语九百》。与此同时，在举办的各种楹联赛事活动中，评委们都是以《通则》为圭臬，进行认真的评选，从而减少了病联出现的频率；《通则》成了会员们学联、写联和赏联的指南，水平有了普遍的提高——在《纪念贵州建省六百周年》时，还出版了一本别开生面的《楹联新编》哩！

二、与时俱进 双轨并行

《通则》第一章的基本规则：字句对等；词性对品；结构对应；节律对拍；平仄对立和语意关联等“六要素”，有易学易记的特点。勿庸置疑，凡遵此六规则撰联，必然会写出合格的作品。但是，到了第二章第八条“用字的平仄，或依古汉语旧声韵(即“平水韵”），或依现代汉语新声韵，但在同一副对联中不得混用”时，就有了争议！

有关新旧声韵的争论，多年来似乎从未消停过。某副教授还在网上斥责用新声韵写作是“懒惰”、“不学无术”，其作品是“低俗”、“没品味”，唯有旧声韵方显其“高雅”、“正统”云云。“新声倡导与时进；旧韵识别双轨行。”《通则》业已明确新旧声韵“双轨并行”，为什么又会总是争论不休呢？时间过去了几百年，汉语的读音和声调早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我们不能适应这个变化，仍死守平水韵的语音，显然与时代的发展相悖。事实上，撰联水平的高低，并非在于声调的新旧，构思意境、遣词造句才是硬道理——新旧声完全可以通过公平竞争，接受优胜劣汰的实践考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活节奏的加快，有一本《新华字典》即可“搞定”的事，谁还有闲功夫(尤其是年轻的学子）去翻那个繁杂过时的“平水韵”呢？再说，“平水韵”中，仄声字多而平声字少(尤其是数词），很不便于撰联；而普通话则科学地将过去的入声字，约百分之五十分派到去声，约百分之三十分派到阳平(分派到阴平之最少)，少数分派到上声，从而使平、仄字的数量相对平衡，有利于“配对成婚”，岂不妙哉！因此可以说，新声韵代替旧声韵是历史的必然，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用不着杞人忧天——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的表现形式进行创作的自由，却没有强迫别人非要按自己喜欢的表现形式进行创作的权利——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尊重作者自己的选择，用何种声韵悉听尊便，倘能相互尊重而各显其长，岂不皆大欢喜！

三、名家大腕 逾矩出牌

在人心浮噪的当今社会，某些个“名家大腕”总爱不按套路出牌——某名播一首违律诗，因标明“七律”而遭网友吐槽；某教授奉上违律挽联，且堂而皇之地悬挂于灵堂上而为世人诟病；某作家书写不合格的楹联仍要价不菲，购买者却趋之若鹜——因为这些人都有着显赫的头衔而光环耀眼；倘使有人“大不韪”地指出其中的瑕疵，则往往会被一些个貌似公允的“谦谦君子”们以“高手不按套路出牌”而文过饰非。此即传统文化负面性造就的“为尊者讳”之“好好先生”也！而“高手不按套路出牌”，正是其最好的遁词——既不乏幽默调侃，又冠冕堂皇地为“尊者们”开启了绿灯！一首蹩脚的“古体诗”，一副不讲平仄对仗的“楹联，一幅歪瓜劣枣的“书法”，因为出自名家大腕之手，即被吹捧的天花乱坠；“大师”“大家”的帽子满天飞！孰料如此一来，却令一些初学者或少不更事的懵懂者所推崇，将其作品视为学习的楷模或论理的依据，致使谬种流传而遗害无穷！记得有一次，我对某联稿指出其违律之处时，便遭到了作者振振有词的反驳，说某某名家也是这种写法呀！我笑答道：“名家可以不按套路出牌，但我们不是名家，那就得按《通则》的要求写，只有规规矩矩、踏踏实实地写出合格的对联，才不致于留下笑柄。”因为对联的基本特征是，词语对仗和声律协调；其一身兼文学文体、实用文体和游戏文体三种特性。对仗要求“词性一致、平仄相对”，对仗使语言、音韵和谐，从而增强节奏感和音乐美，达到表现形式上的高度完美。熟练地掌握声律，有助于创作出音调和谐、悦耳动听又富有音乐美的作品来。

有道是“隔行如隔山”。再是天才，也只能是某方面有所建树的“名家高手”；倘若涉足其他领域，并想成为真正的“行家里手”，则需要耐得住寂寞，“板凳要坐十年冷”，认认真真补好课，方能学有所成，拿出来的东西才不致于贻笑大方——从古至今，像苏东坡那样的全才，毕竟不多。

四、长冗杂孬 短平快佳

不必讳言，历史上能称为好的长联并不多见；到了当代，好的长联更加难以见到。究其原因，撰写长联不仅要具备深厚的文学功底、高超的艺术功力和相当的道德修养，而且环境、时间和精力更是不可或缺。若非品学兼优，即使再有莫大的兴趣和豪迈的激情而勇创“吉尼斯纪录”，想必也是很难写出好的楹联来——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退一万步说，即使写出了好的长联，还必须得有人欣赏才行。所以，长联在我们的对联报刊或网络上，越来越难觅其芳踪，似乎也用不着去大惊小怪了！如今生活已跨入快节奏时代，倘不是对长联情有独钟，并且有较高的造诣和充裕的时间，谁还会有耐心去细细品读玩味这既费时又费神的“劳什子”呢？更何况，对联越长越容易出现不规则重字一一因为常用汉字的出现频率较高，且长联由于字数太多而不易察觉的缘故。有鉴于此，我们就应当面对现实，适应当今快节奏的生活，多创作一些“短平快”式的中短联佳作。中短联既是初学者练笔的必经阶段，更为广大的读者和庞大的市场所青睐。长联日趋式微已是不争的事实，犹如电影、戏剧和实品店等，受到高科技迅猛发展的冲击一样——我们用不着扼腕叹息怨天尤人，下功夫写出更多更好的中短联精品，才是硬道理！我曾在为罗甸二中教师罗方友出版其《方岛联吟》的“序”中写道：“专以楹联成书者，在本省似不多见。作为《贵州诗联》“联海浪花”栏目的责任编辑，我常常为缺乏稿源“无米下锅”而纠结——各县、市那么多学会、诗社，其纸刊、微刊大都以诗词为主，而且多如牛毛，而楹联却有如凤毛麟角甚至难觅踪影！倘不是将其视为“雕虫小技”而不屑一顾，那么就是觉得楹联受条条框框的束缚太多而望而却步。殊不知楹联乃中华文化宝库中的国粹，其群众性、实用性和鉴赏性均不容小觑！而学会写好楹联，将大大有利于创作律诗和词曲水平的提高……”

五、多出精品 贵在创新

在当今的社会生活中，对联的用途依然十分广泛。一副优秀的对联作品，首先是必须切题，即只能用在此处而不能易移；其次是自然、洗尽铅华，“天然去雕饰”；第三是创新，陈言务去，言他人所未道之语；第四是有思想，情文并茂相生，以求意境的宽广深邃，而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作者的真情——真情需要精炼的语言来表达，而语言又是联作意境、格调和情感的物化载体，用语要有新意、深意和个性，才能很好地诠释联作所立之意。因此要求高度的凝炼精致，惜墨如金、篇无余字。                  

艺术贵在创新，楹联也不例外——题材创新：能够顺应时代，表达新事物；思想创新：融入当代价值观，体现新时代风采；实用创新：深入挖掘题赠联、贺挽联和节令联等，体现楹联对当代的实用价值；审美层面的独特新颖：超越传统，写出新意境。因此，一副对联倘能做到立意新颖独到，语言的脉络流畅，思想的表达完整，再辅之以对仗的出巧出奇，即堪称精品矣！

总之，一副优秀的当代楹联，既要不因循守旧、陈陈相因，而是别具一格的传承其作为传统文学形式的基本属性，又要融入当下的思想、情感和价值观。唯其如此，对联这种在思想内容上具有深度，能够反映社会现实，传达作者对时代、人生和生活的深刻感悟和态度的文体，才会在当代获得强大的生命力。

当代楹联创作，应当坚守文化自觉和自信，积极融汇时代精神与审美情趣，不断创新发展，才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要求，又具有永恒价值的精品楹联来，从而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繁荣发展贡献力量！

此正是——

恪守《通则》，自然有了雪中炭；

遵循格律，结果更添锦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