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背景
词自苏轼大江东去始确立豪放词派以来,文人竞相效防,到辛弃疾达到高峰,今从两宋豪放词人著名词句入笔,探讨词与人之关系,反映人之灵魂,虽南宋灭亡,但词人之词而永生,及到毛主席沁园春等诸词亦有豪放之风。探古论今,粗成一篇小文,不对之处可拍砖:
登高台而临风,望大江之东去,忽闻历史长空中有金铁交鸣之声。此乃两宋豪放词人以心血锻铸之绝响,其气吞寰宇,其魂贯日月,今试以散文之笔,探其精神脉络。
一、云涛初涌:豪放之先声
词本闺阁之艺,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犹在耳际,范仲淹忽以《渔家傲》破空而来——“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铁甲霜风首次渗入词骨,虽未成洪流,已见寒梅破雪之姿。至东坡居士横空出世,乃真以诗为剑,劈开婉约重帷。昔有幕士妙喻:“柳郎中词,须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绰板,唱大江东去”。此说犹如划天河而分疆界,词坛自此气象骤变。
东坡之豪,非徒气势磅礴,更在境界开拓。《水调歌头》问天探月,《念奴娇》怀古伤今,皆将宇宙意识注入词心。其“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之句,非惟写景,实乃士大夫精神之张扬。尤可贵者,纵谪居黄州,仍能唱“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此种旷达超逸,正是豪放词魂之根基。
二、星河奔泻:豪放之鼎盛
靖康之变如天穹裂痕,血与火浇铸出词史最悲壮篇章。张元幹《贺新郎》曳杖危楼,张孝祥《六州歌头》气填膺胸,皆以词为战鼓,擂响恢复之志。至辛弃疾横空出世,豪放词乃臻极致。其《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永遇乐》千古江山怀古,刀剑之气与文书之韵完美交融。梁启超赞其“回肠荡气,至于此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非过誉。
辛词之雄浑,根植于其传奇人生。少年时率五十骑突入金营擒叛将,壮岁上《美芹十论》陈恢复大计。然“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英雄失路之悲化作词中雷霆。其词不仅横放杰出,更深藏哲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豪放中见婉约,壮烈中含蕴藉,恰似青铜鼎彝,既有粗犷纹饰,亦含温润包浆。
岳武穆《满江红》怒发冲冠,陆放翁“心在天山,身老沧洲”之叹,陈同甫“正好长驱,不须反顾”之呼,共同谱成南宋豪放交响。这批词人皆以生命为词注,词即其人,人即其词,遂使词体获得前所未有之重量。
三、天地共鸣:豪放之美学
豪放词非一味粗豪,其美学历经三重锤炼。一曰 意象革新:东坡以大江、明月为砚,稼轩以长剑、烽火为笔,将自然物象转化为精神符号。二曰 音律破立:突破“词合入乐”之限,《贺新郎》等曲牌经豪放演绎,竟显裂帛之声。三曰 境界开拓:从苏轼“人生如梦”的宇宙沉思,到辛弃疾“看惊弦雁避”的现实关怀,词成为承载士人全部精神世界的容器。
然豪放非无柔骨。东坡《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稼轩《青玉案》“蓦然回首”,皆证明真豪放者必能深婉。恰似长江奔流万里,亦有回旋涟漪;泰山巍峨千仞,不乏幽涧曲径。
四、余响千秋:豪放之流变
南宋末叶,刘辰翁、刘克庄等继其薪火。虽国势已衰,词中仍存“铁马蒙毡,银花洒泪”之悲慨。元明两代,豪放精神潜行地下,待清初陈维崧出,复以《湖海楼词》续其血脉。至近现代,毛泽东“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为千年豪放传统作结,亦开新章。
今重读豪放词派,犹见江月依旧。东坡之旷达,稼轩之悲壮,放翁之执著,皆已成为华夏精神之基因。当我们面对困境时吟诵“一蓑烟雨任平生”,见证不平时高歌“道男儿到死心如铁”,实则正与八百年前之词魂隔空共鸣。
文脉至此,忽见星河倒泻,江水逆流——原来真正不朽的豪放,从来不是文字的狂欢,而是生命力的奔涌,是士人风骨在历史长夜中的永恒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