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谨致贺陵阳诗社的成立,愿贵诗社诗家辈出,佳作不断。
我不擅言,又自知学浅,本不该应谈会长的要求来冒尔发言的。但南陵这个地方,我又一直极向往,不仅因为离得近,也不仅因为风景美,主要是我读前人集子时,每每不经意间就能和它遇上。从王昌龄到太白,到张乔贾岛杜苟鹤张孝祥梅尧臣李梦阳等等,数不胜数。
尤其是梅尧臣。诗社以陵阳为名,陵阳的解释中,有一说便是指山名,传在宣城境内。宣城古名宛陵,梅尧臣按习惯,该称他为梅宛陵的,这就与诗社关系又进了一层。何况宛陵集中,有很多是吟芜湖这一带,包括南陵。“竹里有清馆,寺中多藕花。日光穿岸脚,水影射檐牙”,这便是他吟南陵的句子。要知道我们学诗,一般都认为依性情不同,不归于唐,便归于宋,或者兼取。宋诗是唐后第二个高峰,诗史上绕不过去的一笔。而扫除西昆、新开宋面的,正是这位梅宛陵。所以,以他宋诗开拓者之一的诗史地位,与芜湖、与南陵有着这样的缘份,与陵阳诗社能有这样的巧合,可谓南陵本地人文的一大佳话,令我这外县人极为羡慕了。
同时,陵阳又是古曲名,李善注文选时便引用过:“ 宋玉 《对问》曰:既而曰《陵阳》、《白雪》,国中唱而和者弥寡。”我们一般说的阳春白雪,陵阳曲,正是与白雪并列的和者弥寡之曲。而当今之世,言诗词创作,也无异于曲唱陵阳,很难寄望于众起而和——
真得众起而和,做到现代常说的老妪能解,反而未必是好事,得不偿失。为什么呢?就算是白居易,他能成一代诗宗,靠的也是他集中其它老妪不能解的诗。再比如,床前明月光老妪能解,但太白传世名诗中,又何止百十倍的大量老妪不能解之作?所以,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诗向会人吟。要给老妪听时,不妨去老妪能解;但自抒本心绘写生活时;用诗词这个工具,来与同好交流时;我觉得,老妪能不能解都无所谓,自己能解,同道朋友能解,那便够了。而同道朋友这四字,又正是传统结社的意义所在。
题外话,关于同道朋友,个人另有个看法,不知对错,先冒昧提出来了:
个人觉得,论日常交友,交友首重的便是恭谦心,有缘相识,坦诚相交,便是彼此的好朋友。但同时,专指治学、索求能解时,却又决不宜将对象定得太低。孔子有一句话,叫无友不如己者,出自《学而》这一章,依个人看,也正是这个意思——他当然不是要大家交朋友只能交比自己高明、了不起的人,这世上哪来那么多高明、了不起的人专供大家来做朋友呢?他说的正是治学求解对象之慎重。毕竟,取法上流得乎中,取法交流于中流,那就只好得其下了。真有心于诗,能解二字的对象,就很可能需要从圣人训,无论如何不能定得过低。当然,相信诗社的各位,本就是为了这性质的结交才聚在一起,也必然能成为这样的益友和同道,携手同行、同乐。
最后,关于陵阳这个诗社名,个人认为,这其中当还有一层含意,就是提醒我们,平素读与学时要也要不畏和寡,不畏寂寞。诗有两种作法,一以性情为诗,一为学问为诗,各有其利,各有其弊。有学问而无性情者,写东西难免味同嚼蜡,但有性情却不治学问者,则又难免伤仲永之讥,等性情和一点灵性挥霍尽了后,也就很难写出满意的东西了,甚至写的东西再难称之为诗词。是以,就算以性情为诗,同样离不开要精研深学,既放眼世界,深入民生,又要坚持传统,广读博收。这个过程,必然是和者寡的——所以陵阳这两字,岂止对于贵诗社意义深远,对于我这样一无所成、不敢言诗的社外之人,也同样是黄钟大吕之音,值得引以为座右铭。
再次谢谢陵阳诗社,谢谢各位诗友。能来参加贵诗社成立,个人幸何如之,而冒昧发言,则又愧何如之。不妥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各位诗友多多指正。
2015.11.7.于时驯室北窗初稿
PS:因时间关系,个人实际发言时有所增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