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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红楼】浅谈红楼梦中一些易令人生厌的人物形象
《红楼梦》中，有些人物很容易令一般读者生厌，如贾雨村、赵姨娘、贾环、净虚老尼、鲍二媳妇、多姑娘、司棋的老娘、马道婆、王仁，甚至贾赦贾政、邢王二夫人等。其实，文学家对自己笔下的角色并无明显的好恶，而重在通过塑造不同的形象去推动情节，表现主题，具体到《红楼梦》，就是作者以中立的态度，向我们展现一个人性的“大观园”，从而表现深刻复杂的主旨。我们欣赏作品时，也应有作者的中立态度。下面，我从文学和社会的视角，以自己的理解，浅谈一下《红楼梦》中几个易令读者生厌的人物形象，和大家作个交流。1、贾雨村贾雨村在《红楼梦》中出场不多，却是牵引全书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在书中的意义比起宝黛钗，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本是一介穷书生，偶然的机会成为了黛玉的家庭教师，从而得到黛玉之父林如海向内兄贾政的举荐。贾雨村绞尽脑汁、厚着脸皮寻宗至东汉贾复，自构和贾府的渊源，降辈自认侄儿，和贾府攀了亲，从此一路强抓机遇，在仕途上火箭窜升。许多读者因其厚颜无耻、投机钻营、恩将仇报、循私舞弊、阴险狡诈（如厚颜攀亲、乱判葫芦案、强判薛蟠人命案等），对他非常憎恶，但当他官至“兼管税务”的京兆尹（正三品大员，相当于首都市长），后来又“补授大司马”（明清时期的兵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军委副主席或国防部长）时，恐怕你更多的是震惊甚至恐惧了吧？这就是厚黑政治人物的典范！他披着仁义道德的外衣，极尽厚黑之能事，极力钻营，终得成就自我，实为历史上统治“精英”面貌的精妙写照。他对目标的专注、执著精神和成功路上杰出的忍耐、钻营、机变能力，是很值得我们去深思和学习的。对此理解不深刻的，建议读一读李宗吾的厚黑学。2、贾赦贾赦为荣府大老爷，世袭一等将军，他因骄奢荒淫、强讨小自己几十岁的鸳鸯作小老婆、买17岁小丫头为妾、强夺秀才石呆子古扇致其自杀、5000两银子将亲女儿迎春卖入火坑等劣行，深得读者憎恶。人类社会存在鲜明的阶级性，自古如此。贾赦作为统治阶级上层人物，高居食物链顶端，其人生观价值观与平民百姓明显不一样，剥削、享受、嚣张、贪婪、残忍等都是其特点，这在今天的同阶层人群中都是普遍存的，只不过阶层、眼界、阅历可能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对这种身份的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3、贾政贾政为元春、宝玉、探春、贾环之父，荣府二老爷、掌门人。一般读者可能会因为他刻板保守，甘当封建卫道士却无甚作为，尤其是动辄严训、毒打宝玉而对他生厌。但我认为，我们不宜片面否定贾政，而应从多个维度去看待。（1）他自幼喜好读书，倾心于正途，立志通过科举实现自身抱负，忠君侍亲，“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林如海之言）。所以，从传统层面上讲，贾政还是可作为社会上多数男人的典范的。但是，由于其父临终上言，皇上怜悯，他却轻松获得了一个御赐官职，失去了攻读功名自我实现的动力，这也许是他略显倦怠、疏懒无为的原因之一。（2）贾政自幼囿于封建正统礼教，年青时又是个“诗酒放诞”之人，这说明其早期的单纯教育及自由放任，耽误了其政治能力的养成，导致其入仕后，明显缺乏从政经验，官场无甚作为且多有失意，这对作为家庭支柱的贾政来说，是很丢面子、很难受的。对此，贾政自身也有深刻的自责和反省，所以，他悔过心情明显，对儿子的管教也极其严苛。（3）宝玉作为自己现存唯一的嫡子，非但“愚顽”异常不读书不成器，还整天混在女人堆里，酷爱吃胭脂，成何体统？于家于国何望？另外，庶子贾环也形象猥琐不成气候，这让身为荣府传承人的贾政如何心静气平？如何不恼羞成怒严加管教？（4）平淡安稳，也许本是贾政的人生态度，我们无可厚非。4、邢夫人邢夫人是荣府大老爷贾赦的填房（续弦），出身低微（弟、妹均需自己接济），无儿无女，不受贾母待见，连儿媳（非亲）王熙凤也不把她当回事，在贾府地位非常尴尬。她令一般读者生厌的，是其性行迂愚，无节操底线无羞臊地帮丈夫贾赦张罗小老婆，还一心争夺在大观园内的地位。如果我们冷静去看，邢夫人的行为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出身平凡，无儿无女，丈夫贾赦又专横荒淫，在封建社会制度下，她凭什么获得居身之安？唯有竭力迎合贾赦，并试探性地对王夫人明迎暗斗。这无不显示着其对自身未来的恐慌，同时体现着在势利场中的常见人性。5、王夫人王夫人出身名门，是贾政之妻，元春、宝玉之母，薛姨妈之姊，王熙凤之姑兼婆家婶娘，荣国府内务实际掌权人。大家对她的厌恶，多是其伪善、阴毒，逼死了金钏、晴雯，放任王熙凤弄权及公款放贷，也不支持宝黛之恋等。但是，她对毫不指望回报的刘姥姥的怜悯又很阔绰，首次见面，出手就是100两银子，相当于自己近半年的薪水，或底层人民（例如刘姥姥）一家五年的开销。其实，我们如果能换到王夫人的位置，会发现她这些敏感、保守的做法，都是有根源且考量深远的。（1）王夫人是贾政元配，但似乎只有政治联姻的意义，贾政对她并无兴趣，而是更倾心于赵姨娘，这是王夫人痛心无奈从而转向敏感、务实、保守的重要原因之一。（2）宝玉是王夫人现存唯一的儿子，母以子贵，所以也是她的保障和未来。她无法承受宝玉像自己早亡的长子贾珠那样的意外，也难以容忍宝玉将来毫无作为，否则，赵姨娘及其子贾环随时可能篡位，这始终让王夫人如履薄冰。（3）金钏作为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受宝玉诱惑动了春心，极为愚蠢地当着假睡的王夫人的面和宝玉调情，被王夫人怒扇并决绝赶出，三日后投井自尽。可以说，这并不是王夫人想要的结果，而是她为防自己独子身上再发生自己丈夫身上类似的事（贾政和赵姨娘、周姨娘等），这是王夫人的切肤之痛。（4）宝玉的贴身丫鬟晴雯风流灵巧，长相、性格有赵姨娘的影子，这不是古板保守的王夫人所能容得下的。所以，绣春囊事件发生后，晴雯就成了她的重点怀疑对象，在重病中被赶出贾府，最终怨愤而死。可能在王夫人看来，赵姨娘、晴雯这类人，就是狐狸精，只会毁了自己的男人和儿子，所以，她坚决阻止类似事情再发生在自己唯一儿子宝玉的身上，宁可冤死、错杀，也不愿自己担上较大风险。这是一种精致而又极端务实的利己主义。（5）她作为荣府内务主管，大把放权给侄女王熙凤，对其弄权、放贷睁只眼闭只眼，其实是一种隐藏。她既没精力和兴趣操那个心，也不想明显暴露在贾府纷扰复杂的家族事务中，因为她很清楚，贾府江河日下的趋势已难以逆转，自己一定程度置身事外，进退尚有余地。这是王夫人复杂处境下的一种安身之道。6、赵姨娘赵姨娘是贾政之妾，探春、贾环之母。许多读者都厌恶于她的争名夺利和低俗不堪，尤其是她联合马道婆搞蛊加害宝玉和凤姐。但，具体到她的处境，一切又显得那么自然。。。赵姨娘出身低微，当初也许是凭姣好的容貌和自由不拘的性情打动了“诗酒放诞”的贾政，幸而为妾。但是，豪门的小老婆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她卑微的出身和低俗的格调，不仅使自己被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实权人物始终视为下贱之物，连自己的女儿探春也恼恨她丢人现眼不争气，一众下人也很低瞧厌恶她。她月例薪水二两，仅为正妻王夫人的十分之一，而王夫人的实际收入远非如此，其随手施舍给刘姥姥的一百两，竟相当于她好几年的收入！赵姨娘平时还要接济娘家，平时只能没日没夜地做些针线活贴补开销。另外，贾府对她兄弟赵国基的死亡慰问金，甚至赶不上大丫鬟袭人母亲的标准。名为姨娘，却无丝毫地位，收入微薄，自由受限，人人鄙弃，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赵姨娘的心理严重失衡，表现得极为世俗、务实，做出了埋怨女儿探春不为自己撑腰、争夺慰问金、整蛊加害凤姐宝玉等行为。看到了以上这些，我们对赵姨娘，就会逐渐从厌恶转向叹息、同情。我们读书，如果能挣脱传统价值观、审美观的禁锢，而读出人性和表达主旨来，就算读出了价值。（待续）
发表时间：2019年08月19日 00:5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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