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读诗]011

古今同慨一声笑

乡情

黄才乐

惯借黄昏酒半壶，襟怀淡泊度桑榆。

当年未许攀丹桂，此日何从忆上都。

夏暑临溪欣面水，冬寒邀友共围炉。

乡村沉醉农家乐，笑傲江湖憾已无。

黄翁之诗风，素以雄浑豪迈见称，而此篇独以冲淡闲远出之，尤为可品。其诗摹写乡居之趣，尽得渊明、王维遗韵，而“襟怀淡泊度桑榆”“乡村沉醉农家乐”诸句，尤与《过故人庄》气脉相契，诚为佳妙。

至若结句“笑傲江湖憾已无”，则于旷达中隐见文人未泯之慨，江湖旧梦，怅萦于怀，是所谓“外枯而中膏”者也。全诗属对精工而气脉流贯，章法谨严复见跌宕之致。  

首联以“黄昏酒半壶”起兴，“惯借”二字，见隐逸之常态；“桑榆”明点暮景，亦为全篇定调。  

颔联承起追溯前尘，“当年”与“此日”相映，“未许攀丹桂”暗用郤诜丹桂之典，喻功名蹉跎，尽在言外；“何从忆上都”则故都旧事，渺若云烟。年老心境之幽微难述，于此联中纵横交叠，虚处传神，最具匠心。  

颈联转写眼前之景：“夏暑临溪”对“冬寒围炉”，一取自然之趣，二写友朋之乐。“欣”“共”两字，看似寻常，而隐者情怀，已透其间。且“面水”清幽，“围炉”温暖，四时之景不同，而朝夕之乐无穷，斟酌其间，正是田园妙境。  

尾联“农家乐”一语双关，既状闲居之适，复见超世之襟怀。至若“笑傲江湖憾已无”，似达实郁。“憾”字尤堪玩味：表面谓已无遗憾，而细味之，心绪亦自表露。所谓“相忘于江湖”，而诗人终未能忘，此中意味，大可沉吟。  

统观全篇，显则为隐逸之乐，隐则见功名之叹。古今文人，每徘徊于出尘入世之间，黄公此作，恰为斯情写照。昔杨慎《西江月》有云：“万般回首华尘埃，只有青山不改。”古今同慨，岂独一人哉？  

余庆居主人于香山

                                乙巳伏月午夜漫笔